虽然已是阳春四月,但是玉泉关乃是北域第一关,这里的春天总要比别处迟上一个多月。如今正是春寒料峭时候,又是一日中最冷的早上,苍白的风打在身上刺骨的寒。
妩杏拢了拢甸子蓝的外衣,低头跟在满春院的王大娘子和一众穿红著绿的舞姬身后,穿过满春院九转八折的小街曲巷。满春院大门的左边是花圃院落,右边是歌舞楼台,而正对着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
这殿宇中供奉着一尊白眉神。
白眉神仙号洪涯,白眉赤面,骑马持刀,乃是北域妓家的保护神。每逢初一、十五或有重大场合,这些妓家必拜白眉神,朝夕祈祷,恭敬虔诚。
今日有一单大生意。
王大娘子先领着几个得脸的舞姬进去上了三炷香,然后才轮到妩杏她们。
艳红的长纱裙拖在地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妩杏拎着长裙进了殿,学着手边其他舞姬的样子,举香跪坐在蒲团上一次次叩首。
殿内青烟弥漫。
叩首间,妩杏抬眼望向大殿宝座之上。那尊白眉神神像红面白眉,披甲立刀,威风凛凛又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座下恭敬跪拜的信徒。妩杏一双杏眼冷冷盯着那尊神像的眼睛注视了片刻,直到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才继续垂目叩首,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落下,挡住了眼底的轻蔑。
她不信神。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那慈悲的、万能的、人人称颂的神,为何放任人间遍地苦楚伤痛,看着生老病死,骨肉分离?
磕破头,流干泪,她只信自己。
六岁家破,卧薪尝胆近十年得以报仇雪恨,这条没有尽头的血路上,能信的,也只有自己。
——
“哇——哇”
不远处的枯树上突然传来几声嘶哑粗劣的乌鸦叫声。
“一大早的,晦气死了!”
都说乌鸦叫,灾祸到。做生意的人多信这些,王大娘子赶忙挥手叫人拿扫帚赶走那几只乌鸦,可心脏还是咚咚跳个不停,甚至连带着右眼眼皮也开始跳个不停。
她心烦意乱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抬眼望向殿内虔诚跪拜的几道背影,最后目光停在了最西边那道蓝色的身影上。
身着艳丽薄纱的女子跪在蒲团上,绸缎似的乌发松松半绾着,几缕长发沿着白的发透的脖颈落在那消瘦的肩上,身姿修长挺拔,但又浮萍似的,纤细伶仃,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意。
王大娘子找到了不安的源头。
美则美矣。
只是那姓谢的丫头半月前才被卖进满春院,她还来不及调教。
王大娘子口中轻啧一声。
若不是事出有因,她也不可能让一个新来没几天的丫头跟着去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这满春院可是北域数一数二的舞蹈班子,里面的几十个姑娘个个调教的美若天仙,艳丽动人。所以北域王府办接风宴才会特地指明了要她这儿的六六三十六个姑娘过去跳舞作陪。
可也不知道她王大娘子是造了什么孽,原定的几个姑娘昨晚纷纷出了状况,拉肚的、腹绞痛的王府那边可是说好了要三十六个姑娘的!王大娘子愁的一夜间头发都又白了两根,也没办法了,只能挑几个差不多的顶上去了。只是这挑人顶替也不是简单的活。太笨的不行,年纪太小不行,满脸麻子的更不行挑来挑去,也只剩这个新来的谢妩杏了。
王大娘子叹了口气,双手紧握,强行压下心中不安。
老天保佑,今天可千万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上完香,王大娘子便带着一行人匆匆赶去了北域王府。
玉泉关不大,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