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到这里,高老七举杯喝了一口沙士,眯起一只眼睛,像在打枪瞄准似地审视一会对方神色,然后问,“那天的入会仪式,你害怕吗?”
那魏深谋,原来也不是吃这碗饭的。
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他一直充当国民党的文化特务,在桂林、重庆等地冒充作家,混进文艺界,跟踪、追捕进步文化人士。
到香港后,魏深谋又跟黑社会的头目搭上了线,互相利用。
日军占领香港后,因他原属重庆青天白日军的特务,日军宪兵部对他不放心,曾把他抓起来投进监狱。宪兵部的东村大佐看中大流氓头王九天的势力,封他个“侦察司令”的虚衔。
王九天需要魏深谋作自己的手脚,救他出狱,让他签字投降,又当了汉奸。魏深谋因此入了王九天的“九九会”,入会时举行一种入会仪式,在头顶上放置九九八十一个金钱,任由王九天在十步之外猛打一枪,直把金钱打掉。
这事情,魏深谋在不久之前经历过了,现在回想起来,尚有余悸。
他毫不隐瞒地对高老七说:“哪能不害怕,你在我的头上放好金钱,九爷还未提枪打时,我想这一辈子可要完了。老兄,这就象站在番摊桌必赌博一样,用自己的生命押注呀。不晓得九爷一扬手枪就响了,那金钱丁丁当当地一古脑儿滚到了地上,连我的头发丝也没伤害一根……”
“哈哈······”高老七笑着说,“实在不用怕的,我跟九爷那么久了,从没见他有过半次失手。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一个人要把自己的脑袋给人瞄准打枪,确实有点那个……哈哈……现在好了,我们都拜在九爷磨下,你当参谋,我当副官,大秋同捞世界,互相关照就是!”
“七叔你在香港地头混得久了,也摸熟了王司令的脾气,许多事情还得请你关照!”魏深谋说,态度特别恭顺。
“别担心!”高老七拍着胸口,极力显示自己是个有斤两的人物,“我这个人最讲义气,难道还会自己躲在被窝里面放屁——独吞么!”
高老七拉动一下椅子,挨近对方,又低声说:“告诉你吧!这次如果侦察得好,将周夏文抓到,那你就能捞个头功!”
魏深谋从桂林追踪到香港,早探清楚了周夏文的住址,只是日军一来,周夏文乘动乱中搬了家,一时还查不到他的下落。
昨天,魏深谋无意中在筲箕湾市场看见一个女人很像周夏文的妻子,他马上指挥手下暗地跟踪,估计抓到周夏文是不困难的。
要是今天不来这里等那重庆来人,他就可以带人到筲箕湾搜查去了。他对这件事情满有把握,准备在重庆来客面前露一手。
他知道,日本人和王九天所急需抓的,不光是姓周的一个人,而是所有被困留在香港的左派文人。只抓一个姓周的,能有多大本事?他还要通过自己的活动,抓尽整个港九的抗日分子,那才显得神通广大呢。
魏深谋好像有点深谋远虑、成竹在胸地对高老七说:“别忙,周夏文是瓮中之鳖,笼中之鸟,算他长有翅膀也飞不掉。”
“对,对!”高老七兴奋地附和说,“今天接待好了那边的人,得到全部文化人的名单,马上一个一个全抓起来。嘿嘿,蒋介石方面赏钱,日本皇军方面赏官,真个是……哈哈……”
高老七说着笑了起来。
“叭叭!”街上传来两响枪声,直把高老七的笑声吓住了。
他条件反射似的倏地站起来,慌慌张张拉魏深谋离开座位。
“先生,请结账吧!”小英追出门口讨账。
“短你不了,老子是侦察司令部的!”高老七脸色发青,慌慌失失地边走边说。
他们两人一来不明情况,二来没有带护兵,又不知道街上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只顾“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躲开要紧。
“慢走,两位慢走!”后面有人追赶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