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建文二年,福建富商刘存已的儿子省试高中。为此,刘存已大宴宾朋。在乡间,广撒钱粮,广为好施。
刘存已本非经商,其祖上曾是南朝刘宋一脉。隋唐之后,刘氏举家入江西。
赵宋理宗朝时,逃难至福州。从此在福州安家经商,颇有资产。大明建国后,刘存已又得一子,视为掌上明珠。为家中前程,刘存已与江西官员颇为交好。
建文二年,为抗燕王,朱允炆加征商税。
刘存已称病,拒不交税。
永乐元年,刘存已一次补交历年所欠税额共计四万八千两。
“张鹤,孤问你。八年时,泉州田税为多少。户部收了多少,泉州又欠了多少。”
张鹤掰着手指头,八年时,他还在翰林院编书呢,哪里记得这些。只不过,吴王问了,朱元璋、朱标又都在这儿,他不敢不答。
朱允熥反过身,看向朱元璋,“皇爷爷,张鹤不知道,孙儿知道。八年泉州一府,本该交纳田税七十四万石。而在福建给户部的税章中,仅为六十万石。”
张鹤哆嗦着,抬起袖子擦汗,他可不记得,吴王有进过户部查看这些。
“这些,还只是泉州一府。整个福建八府四卫,再加上浙江、江西两省。合算起来,朝廷一共少收近五百万石。”
五百万石的田税,洪武八年时,大明朝全国一共也只有三千万石的田税。
听到这个数字,朱元璋眼神阴森,脸色变得极度凝重。他不知道,朱允熥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但从傅文华的脸来看,估计也是大差不离。
“吴王说的对吗。”朱元璋弯下腰,整个人,都压在张鹤的身上。
极度的恐惧之后,傅文华反而是平静下来。他直起腰,脸色复杂,“回皇爷、太子,吴王所说,基本不差。”
在户部为官近十三年,傅文华清楚户部每一年的各省的税收。
张鹤,已经如同是一摊死泥,在地上扭动。贪墨六十两,即是斩首。而几百万两的田税,在他手上,不见了踪影。
奉天殿里,鸦雀无声。
韩国公李善长,同样是眉头紧锁。他主礼部、户部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也逃不了干系。
朱元璋慢慢起身,回坐在椅子上,眼露寒光。
他恨,因为他一家,都是死于苛捐杂税。因此,大明朝的税,并不重。朱元璋汲取了元亡之因,休养生息,取消了太多的重税。
全国税收最高的苏州府,也不及元至正年间最高时的一成。
朱元璋同样的清楚,越是底层百姓,越不敢逃税。底层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不敢与官府抗争。
“户部尚书张鹤,斩立决,夷三族。侍郎傅文华,斩立决,家中族人无论老幼男女,发配海南。户部福建税司官,抄家腰斩,夷三族。”
张鹤再被拖走,傅文华摘下官帽,嘴巴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皇爷爷,孙儿有话说。”
朱元璋认真的看着这个孙子,这些年来,朱允熥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
“说吧,今儿你畅所欲言。这满屋子的人,都没一个比你顶用。大明朝没人啦,竟然得让一个六岁的娃娃,来和咱说道。”
周围的六部尚书们,听着这句略有沉重的话,不敢言语。
朱允熥有些不好意思,“孙儿都是些愚见,上不得台面。孙儿只是觉得,东南三省,民间逋赋严重,户部逃不得干系。但三省官员,同样难逃其咎。甚至说,三省官员,才是罪魁祸首。”
朱元璋笑着点头,“听听,都听听。这是咱孙子说出来的,不比你们这些文官驴嘴,说出来的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