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边的一角,刚刚拉起一丝光亮。
随着这道光亮,奉天门也跟着拉开。两边的太监,躬着腰,低着头,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宫砖和自己的脚面。
“开国公,您今儿这么早。”
常升提着朝服,回头去看,轻轻笑着,“宋国公,您也挺早。经过您府上时,您府前的灯,还没点上呢。结果,您也是赶上奉天殿开门了。”
冯胜抓紧几步,凑到常升身边,“你昨儿进宫见皇爷了?”
“不错。”
“皇爷说啥了。”
常升竖起三根手指头,“皇爷什么也没说,倒是三爷说了几句话。”
冯胜吸上一口气,“那三爷说啥了。”
借着天上的光亮,还有门上挂着的灯笼。常升有些费力的看清对方脸上的,“宋国公,您信我不信。”
冯胜微微一顿,“信你!”
“信我,就把你家在凤阳占的山林农田,全都给退了。若是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三爷的意思就是,他保着咱们,但咱们不能扯大脸。”
(扯大脸:给脸不要脸)
“皇爷倚重您,三爷护着您。您若还是只看重这几块地,那三爷也救不了您了。”
冯胜还在合计着,常升还在说,“宋国公,说句大不敬的话,皇爷百年之后,这大明朝不还是太子和三爷的。到那个时候,咱们还怕没了这点富贵。”
说着,常升把手放在冯胜的手腕上,重重的压了压,“听三爷的,出不了错。要是让三爷难做,皇爷起了杀心,那可就难了。”
话音刚落,常升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说话说一半。”冯胜嗤笑着摇头,“罢了,听三爷的,谁害老子,三爷也不能害老子。”
在淮西武将的心中,朱标的地位,几乎是与朱元璋对等的。
对朱元璋,他们更多的是怕。
而对朱标,他们则是敬。
至于朱标的儿子,从小被武将勋贵们,看着长大的朱允熥,与朱标一样,值得武将勋贵们去信任。
长角齐鸣,宫门大开。
原本还只是低头躬身的太监们,纷纷跪在地上。
朱元璋坐着龙辇,目光扫视每一个人的表情。扫视到武将勋贵时,微微顿住,又迅速移开。百官百态,全都逃不过朱元璋的眼睛。
太监们起身,合力把奉天门拉着关上。
走下龙辇的朱元璋,一甩长袖,转身坐在龙椅上,声音洪亮,极富中气,“身子骨,都还成吧。”
“得陛下洪福,臣等康乐。”
朱元璋冷笑着,“你们都好着,咱却不咋好。”
目光在一人身上顿住,那人迅速出了队列,跪在地上,“臣有罪。”
“咱问你,凤阳的地,都退了没。”
李文忠大声答道,“回皇爷,都退了。臣所占民田二百余顷,佃农一千四百户,已经全都退了回去,丝毫未留。”
朱元璋不怒不笑,又看向旁人,“都听听,这就是咱大明朝的曹国公。咱已经给了他几千户,他还是贪得无厌,还惦记着凤阳那一千多户。依咱看,该死!”
李文忠一个哆嗦,冷汗直流,“臣该死,望皇爷念及臣昔日的功劳,许臣将功赎过。”
没再理睬李文忠,朱元璋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侵占民田,绝不只是李文忠一家所为。那日,除去跪在奉天殿外请罪的,一定还有旁人。
“李文忠,咱问你,这里头除了你家,还有谁。”
李文忠抬起头,脸色复杂,人确实有,而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