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之际,梅文武听到船舱门被打开的声音。
黑暗中,慕容俊进了船舱,关上舱门,道:“蜡烛何时熄灭了?等一下,我去点上。”
“不用点。”梅文武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过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慕容俊摸索着坐到了梅文武旁边。
一时间,两人都无语。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青衣者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追杀你?”梅文武开口打破了沉默。
慕容俊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才缓缓道:“你的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若将来有机会,我会坦言相告。如今,我能告诉你的,是我的抱负,你想听吗?”
“洗耳恭听。”
“大唐覆亡后,近五十年来,天下大乱,手握节钺的藩王纷纷割据一方,而各方之间又频繁交战,使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何老伯一家的遭遇,只是天下身受劫难的百姓之其一而已。谁能拯救百姓于苦难中?苍生在等待一位雄才大略的圣主重圆破碎山河,只有天下一统,结束战乱,才能使百姓不再四处奔逃流离。如果这样一位圣主出现,我愿意去追随。身为七尺男儿,岂能碌碌无为随万物悄然消亡?绝不能!”
慕容俊的一番话,透着真诚与剖白。
梅文武听了,沉吟不语。
“不敢奢望一时之间能取信于你,但愿,将来可以。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再给机会?”黑暗中,虽然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庞与神情,但慕容俊还是若有所待地看向了梅文武。
想到将来,想到身不由己的去向,梅文武不由伤感和茫然,幽幽道:“将来?我有将来吗?明日何去何从,尚未可知,何谈给你机会。”
“你……”慕容俊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你可是有难言之隐?若不嫌弃,我愿尽我所能相助于你。”
梅文武神思几转,犹豫着要不要把满腔愁绪说与他听,但转念想到,他究竟什么来历,一无所知。而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不知。彼此之间,皆有所隐瞒,怎可轻易寄予厚望?若是舍弃一切跟他逃离洛阳,自己要面临的将是一番怎样的局面?是否仍会重复着仓惶逃命的境地?思来想去,想到何老伯的死,他害怕了,退却了,于是回道:“没有。等天明,你奔赴抱负,我回归洛阳,各循其道,各得安然。若有缘,他日再会。”
慕容俊略感失望,沉默片刻,道:“我已将船划到河对面,离岸不远,目前尚算安全,你再睡一觉,等明日一大早,我先将船划到岸边,再将何老伯安葬到香山,希望在香山寺的晨钟暮鼓及诵经声的日日陪伴中,他的灵魂能得安宁,下辈子不再受苦受难。如此安排,你可同意?”
何老伯的死,给梅文武的心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短时内,他无法平复心绪,言语间仍不免伤感:“何老伯因你我而亡,若不好生安葬他,我将毕生不得心安,就依你所言。”
黑夜沉沉,伊水汤汤,一叶小舟载着两个人的心绪茫茫。
第二天微微拂晓时分,慕容俊用被子包裹好何老伯的尸体,扛上岸去。梅文武紧随其后。两人在香山寻了一处清幽所在,将何老伯安葬了。
跪在坟茔前,两人恭敬地磕头。末了,梅文武掏出一些银子,埋到何老伯坟前,道:“老伯,救命之恩,此生不忘!记得带上这些银子,一路好生打点,尽快找到家人。”
两人回到船上后,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烟雨笼罩,河两岸,香山和龙门山相峙而立,伊水中流,雨中的伊阙景色平添了朦胧婉约之美,若在平日,两人定会被如此美景所吸引而驻足欣赏,但今日确实没有心情。
两人无从分辨因何而心情寥寥,是因为两天来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