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杭城的中巴车上,我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刘师傅的本事。
他绝不是我之前认为的“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反应迟钝、麻木不仁”的艄公形象,那只是他的伪装。事实上,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刘师傅!
果敢坚毅,洞察力强,知恩图报,不畏强权!
外加身手了得!
刘师傅刘勤和侄女刘惠都是刘家庄人。刘家庄紧挨着斐家庄,但与斐家庄不同,刘家庄更多的人户并不姓刘,而是姓项。据传原本刘家庄也都是刘姓人,后来来了一户姓项的,从此刘姓人就子孙不旺了,相反项姓人却枝繁叶茂起来,经过百来年几代人的此消彼长,刘家庄成为了事实上的“项家庄”!
族长固然还是姓刘,但村支书和村主任却都成了姓项的!
如此一来,村里但凡出现两姓之争,十次里面至少有八九次都是项姓人占上风。刘姓人饱受打压,不仅在分田分地上吃亏,就连想修宗祠都得不到村里的批文,导致刘氏宗祠在一次台风中倒塌,毁于一旦。
“后来我们刘族人把项姓人告到了镇里,不料那镇领导早就收了村支书和村主任的好处,不但不主持公道,还拉偏架,想把我们的刘氏宗祠改成项氏宗祠,把刘家庄改名为项家庄……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当时的斐家庄族长兼支书,也就是你太爷爷站出来说了两句公道话,我刘氏一族恐怕不但宗庙不保,后代子孙也要时时被项姓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了……而你太爷爷也因此得罪了镇领导,没能把族长之位传给你爷爷……被斐丛捡了便宜……”
“原来如此!”我不禁感慨万千。
一路上,小惠不停地向我道歉,说没有保护好我的书,那本我送她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在沉船的时候掉河里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我连忙表示一本书而已,比起他们救了我的命,简直不足挂齿。
“等我长大赚了钱,一定要买一本来赔你!”小惠义正辞严地道。
我推脱不得,唯有无奈苦笑。
两个多小时后,中巴车终于到达了杭城汽车站。我们出站后转乘公交,前往杭城第一人民医院。我本想独自前去,但刘勤坚持把我送到地方。
兜兜转转,当公交车最终停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时,我忽然涌起一股怯意。
“怎么了?”小惠发觉了我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壮了壮胆,起身准备下车。
刘勤忽地塞了一张纸条和几张钞票在我手里,正色道:“这上面是我和小惠的落脚点。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去处,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刘叔,谢谢您,但是这钱我不能要……”
“你就拿着吧。一个人在外面,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
刘勤把我推下了车。小惠从车窗探出脑袋,不住地朝我挥手。那一刻,一种深切无比的落寞占据我的胸口,我一度想冲上去拦住缓缓加速的公交车,跟他们一同走。
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我绝不能抛下沈娴不管!
一路打听着来到血液科住院病房,在护士站问明了沈娴的病床号,我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走到了她的病房门口。那是一间单人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到一名中年妇女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神情哀戚。想必是沈娴的母亲。
她正前方的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沈娴瘦骨嶙峋,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意识了,任由输液瓶中的液体不紧不慢地渗入她的静脉。
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瞬间泪流满面!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躲到卫生间大哭了一场。收拾好心情后,我擦干眼泪,洗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