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重庆站在昆明的机场安排了专机,要明天才能起飞。
覃墨卿一行抵达昆明时,已是傍晚时分,当晚下榻绿杨旅社。
毛仁兴带着欧孝安走进房间,将欧孝安手上的手铐解开一半,另一头拷在床头的铁栏杆上。然后走到窗边,谨慎朝外看了看,将窗帘拉上。西南高原地区的晚霞格外灿烂,透过窗帘也洒进屋里一层橘红。
毛仁兴检查着屋子,抱怨道:“什么破旅店,两张床的屋子太破,这个好点的房间就只有一张床……将就一晚上吧。”
覃墨卿跟着进屋,从行李中拎出一个小药箱,走到欧孝安跟前:“测个血压。”
她坐到床边,将医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血压仪,戴在欧孝安空着的那只手上。欧孝安看了一眼医药箱,被里面医疗镊子的寒光刺到了眼。他的心紧缩一下,对这些金属医疗器械本能地心生抗拒。
毛兴仁拿起桌上的暖水壶想倒水,却发现壶是空的。他骂骂咧咧:“这什么破条件!连热水都没有。”
覃墨卿看着血压仪上的数据,头都不抬:“水要自己下楼打的,尊贵的毛主任。”
毛仁兴提着壶,嘟嘟囔囔下楼去了。
覃墨卿收起血压计:“还行,不高。你感觉怎么样?”
欧孝安按了按太阳穴:“总是头疼,好像听见了什么,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头疼是头部遭受重创之后的正常反应。出现幻听,也许是你的记忆正在恢复。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要及时告诉我。”
欧孝安抬起头,直视着覃墨卿:“你为什么对我的事情感兴趣?”
欧孝安早已洗净脸上的灰尘和血迹,露出格外俊朗的五官,透过窗帘的金橘色夕照,涂亮他的半边面颊,光线落进他眼底,像跳着火焰。
覃墨卿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穿着日本军服,跟一群日本兵倒在溪边。后来出现疫情,而你居然对病毒免疫。我不仅是一名医生,同时也是一名中国军人。换作你是我,你会不会有兴趣?”
“日本军服……”欧孝安喃喃重复着。
忽然之间,他觉得屋里明亮的夕照暗下去,仿佛瞬间回到原始雨林,陷入一片电闪雷鸣的雨夜——
暴雨如注,苍穹似黑海倒扣。
窒息一般的雨幕里,他和另一个人穿过茂密的叶丛,跌跌撞撞地奔逃。
电光偶尔照得雪亮,他瞥见自己身上的日军军服湿透,军靴踩进泥沼。
藤蔓划伤脸颊,两人举步维艰,剧烈喘息声混在雨里。
身后密林间,军盔和刺刀在雨夜里反着光,传来隐隐的吵嚷声和狼犬的吼叫。
突然一声枪响,子弹划破雨珠飞来,身边男子腿部中枪,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站不起来。
欧孝安把男子拖进一丛阔大的蕉叶后面。
男子用力从衣服上撕下一道布条,上面印着一个编号:“9548”。
他把布条塞进欧孝安手中:“如果能活着出去,以此物为证!”
……
一只手在欧孝安面前晃了晃。他回过神来,看到覃墨卿凑在跟前盯着自己。
“怎么了?想什么呢?”覃墨卿审视着他。
欧孝安被突如其来闯进脑海的片断冲得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去摸裤子口袋,却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换成便装。
他困惑地说:“我记得,我应该有一张布条,就放进了军服的裤兜里。”
覃墨卿眼中一闪:“那布条很重要的东西么?”
他茫然摇头:“想不起来了。”他怀疑地看向覃墨卿,“我的布条呢?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