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早上与寒冬无异,平流雾笼罩着整片天地,周围山川连绵如水墨丹青,晨曦的光在东边被晕散。河边飞过几只鸟,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个抱紧双臂,一个戳手哈气。
缃叶跟在虞乐屁股后头,睡眼惺忪,“你属豹的吧,胆子这样大。”
虞乐在河边蹲身,取出怀中的杨柳枝,空洞茫然的眼神盯住东方冉冉升起的旭日,金光好像一条丝线,连接天地山水。
“我胆子小呢!”虞乐狡辩,“但凡换个主子,我都不会不识好歹,开春寒气又没退完,这样冷的天,你以为我想睡外面?还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缃叶蹲在虞乐旁边,闻言清醒不少,“那我跟少主睡过同一辆马车,老太公不会收拾我吧?”
“过来人给你建议,自求多福。”
“你帮我跟朝华通通气,这事儿可千万别说出去。”缃叶抓住虞乐的手臂。
虞乐瞧她那紧张样,心里憋笑,“昨晚睡那么香,还以为你不怕呢。”
“那谁知道你假睡。”缃叶气鼓鼓,无比后悔。
虞乐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朝华比咱俩还狗腿,会跟老太公说这种有损少主声誉的话吗!”
缃叶这时缓口气,反问起来:“你不说我不说,朝华也不说,那你半夜爬出去找虐啊?”
虞乐不带任何意思的冷哼一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运气,我又不是福星。这可不是找虐,这是坦坦荡荡做自己,谁也抓不住我的把柄。”
想到虞乐的经历,缃叶心有感触,她撇撇嘴,“小满,对不起,我能帮你的实在太少了。”
虞乐快速收拾好自己,掬一捧水砸脸上,用手绢擦干脸颊,“大早上煽哪门子情?你我虽没有富贵命,但还好长在蜀地,又能在子书府讨口饭吃,过得并不算差,不是吗?”
缃叶摇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说:“你在花雾城出事,我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夜打马回青玉城。可惜命运就是不喜欢我们这样的人,叫我那日撞见老太公在府上。”
虞乐意识到问题所在,老太公一直待在烟雨园,上一次亲自驾临子书府,还是她私自带云娇出府。
再次离开烟雨园,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家主商议。
不过也弄清楚,为何她在花雾城翘首以盼,缃叶却迟迟未来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老太公竟然厌恶她至此。
虞乐心里隐隐作痛,被人讨厌,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
可又能怎么办?
她必须一直为子书氏效力,这是子书璘救活她娘,她所该回报的恩情。
“对不起,这两个月里我太伤心,自暴自弃过,把大家都往坏处想。”虞乐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卑鄙无耻,遇到困难就喜欢往深渊跳,怨天怨地,试图逃避无情摧残她的现实。她以玩笑道出真心,“别怪我好不好,你知道,我一直都这么贱的。”
缃叶哪里会怪,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喜欢捉弄她们这种下等人。她交心道:“那日事出紧急,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本就是我来晚了,怪我又怎么了?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就是抡我两拳也不是不行。”
虞乐手握成拳,眼神突然坚定,扬言道:“我的拳头,只抡恶人。”
缃叶莞尔,心里却泛起丝丝苦涩,明明如今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不是吗?她握手成拳,轻轻碰上虞乐的拳头,“我的拳头也要帮你抡恶人!”
虞乐何尝看不出缃叶眼中的悲悯,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
越是有人可怜自己,就越要证明自己,哪怕经脉全断又如何,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不一定需要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