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
卯时中的天朦胧而寒凉,鸡鸭尚未开嗓,村民们也都餍足的躺在香甜的被窝里,收拾就绪的裴云野背着简单的包袱,轻手轻脚的牵上马,踏着秋霜向村口而去。
用布条包裹后的马蹄踏在冷硬的水泥路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亦如此刻他的心情。
裴云野头次觉得,从他家到村口的水泥路竟然这么短,短到他还来不及细细回想村里每个人的脸,这条路就到了尽头。
他站在村口,静静的看着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子,眼神眷恋而感伤,许是天太凉,又或是风太大,刺激的他眼睛都有些泛红。
半晌。
他双膝跪地,对着村子的方向,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下,额头抵在冰冷的水泥路上,久久不肯抬起。
“哟?”
忽然。
斜前方传来道熟悉的声音,惫懒中带着惯常的犀利,“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跪的比祭祖的时候都板正,知道的你是在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上坟呢。”
“青伯?”
裴云野下意识抬头,然后就看见哈欠连天的宋青云正缩着脖子兜着手,颇有些猥琐的蹲在门口的栅栏处。
裴云野有些惊讶,“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猜测过宋不辞或许会来,但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宋青云。
“好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不是得问你自己嘛!”
宋青云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态,他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才挤着眼泪道,“说说吧,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大早上不睡觉搁这儿来忏悔?”
亏心事?
不告而别,也算亏心事吧。
他默了默,“青伯,我……”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懒得听!”
宋青云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脚,又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然后拖过身后两个硕大的包裹,一瘸一拐的就要向他移动,结果发凉的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愣在那儿干什么?”
他扭头看裴云野,“快过来帮忙,早点跟你交接完,我好回去补觉。”
裴云野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他起身大步走过去,轻松将两个包裹提起来架在马背上,他想问宋青云怎么知道他要走,转念一想就又明白,多半是宋不辞透露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过是让大家伙儿跟着操心,徒增烦恼罢了。
“里面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都能用上,总之有备无患我就都给塞进去了,好不容易才紧巴巴的系住,路上就别急着打开看了,等你安顿下来再仔细收拾。”
宋青云跟在他后面叮嘱,“你骑马小心着些,摔着了自己不要紧,要是摔碎了那些瓶瓶罐罐,我得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梦里骂你去。”
“走出段距离你就停下来看看,我怕包袱系的不牢靠,别路上再给颠簸散了,把东西都掉出来。”
“还有……”
裴云野看了眼宋青云眼下的青黑,耐心听着他的碎碎念,想到宋青云熬夜为他准备这些东西,他心里五感杂陈。
他其实在决定要走的当天就想去医馆配些用得上的药,但又怕宋青云会看出端倪,所以只整理了之前南下没有用的各种药和存着的方子。
不想洞悉他想法的宋不辞,已经跟宋青云帮他准备周全了,他捏了捏包袱,里面似乎还有吃食和衣物,隐约似乎还能感觉到温度。
裴云野神色复杂,“青伯,您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那不得给我冻成傻子?”
宋青云伸手打哈欠,“再说,我哪有哪个空闲,约莫也就比你早到两刻钟吧。”
他这两日忙着准备各种药丸和药方,宋不辞跟催命似的,害的他两宿都睡不好,这不,昨夜熬了个通宵,他生怕错过了裴云野,没敢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