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眨了眨眼,轻咳了声,目中露出几分探寻。
薛山的妻子方氏手指微微一颤,低垂下眉眼,神色却是丝毫不变。小妾云娘却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自家娘子,连害怕,痛苦等等情绪一时都消失殆尽,脑子里一片混乱。
宁宇飞此时似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神情冰冷。
“我十几年前,从薛山打过交道。”
“那时候的薛山已经跟着范正弘做了很多年的生意,可性子还是很慢,性情温和,在他的酒坊里,每回遇见客人独自坐着喝闷酒,或是借酒浇愁,他便过来相陪,总能让客人心情好些。”
“我有一回做买卖,买主就在他的酒坊,我就进去蹭了一顿酒,从此便中意他酒水的滋味,此后我在京城待了两个多月,日日都去薛山的酒馆喝上几口……总觉得生意人里,像薛山这样的少。”
宁宇飞第一次抬起头,看向方氏:“薛山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方氏哑着嗓子,浑身震颤,却是一字不发。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只是不能知道!这么多年了,和一个假货,和一个孩子自己挚爱的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要装作不知,何其痛苦!
但她还要撑着薛家,还要保护儿子,甚至,就是她一双明知道一切,依然装聋作哑的公婆,她也不能不顾。
她恨公婆,可这是她男人的亲爹娘。
方氏最知道丈夫的心思,丈夫的心肠再柔软不过,不要说是他的父母,就是他的仇敌,他也总是会先寻找关注对方的优点。
宁宇飞冷声道:“若不是太过信任薛山,我又怎会害苦了莹莹!”
“莹莹一出事,我便通过我的关系网查了假薛山。这个假薛山名叫薛贵,和真正的薛山是孪生兄弟。”
“当年他们家里闹灾荒,偏祸不单行,他们爹出了意外,右腿给摔坏了,需得一大笔钱才能治好,兄弟两个只能拼命做活,拼命攒钱,既要买高价粮食保命,又要给他们爹攒治腿的银钱,日子过得越来越苦,别说吃饱肚子,连维持生命都极困难。”
“薛山脑子灵活,在薛家的日子还好过时,也读过书,能识得字,薛贵一开始也跟着读书来着,只后来怎么也不开窍,就没再让他读。所以如今打工,薛山好歹能靠着这点长处,比他薛贵赚到的多上很多。”
“许是这样的日子实在难捱,没过多久,薛贵便花言巧语地从他娘手里骗走了家里的积蓄,说是要去给他爹寻个好大夫来,却是一走了之,再也没寻到人,那时候,薛家人都以为他是死了。”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积蓄一下子全都丢掉,薛山几乎都要去寻死,只是家里老爹腿还伤着,老娘一个人也撑不起家,他连死都不敢死,就在薛家几乎要过不下去时,薛山遇见了范正弘,范正弘喜欢薛山脑子灵活,人又孝顺,便雇了他,还借钱给他爹治病。”
“从那以后,薛山就一直在范家做事,从个跑腿的小厮,做到账房,又做了副掌柜,最后被提拔成掌柜,成了范正弘手底下最得信任,最得重用的掌柜的之一。”
宁宇飞的声音干涩得很,讲的故事也平铺直叙,似乎不带丝毫的情感在其中。
方氏却是终于忍不住,失态地抱肩蜷缩成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宁宇飞叹了口气,“后面的事,想必小娘子已是猜到了。”
顾湘定定地看着宁宇飞,目光发直。
她目前只知道宁宇飞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面汤,是莹莹做给他吃的,很香,特别的香,他很想吃。
顾湘:“……”
“薛山被害死了,从将近四年前开始,薛贵顶替了他,这些年来,薛贵一直用薛山的身份做各种生意,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他不光自己赚了很多很多钱,还大肆挖范家的墙角,各种见不得人的事,简直可以说是车载斗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