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心,我也不忍心,四郎会读书,他先生都说过,我们家四郎好好读下去,指不定将来能中进士。”
小张氏高声道,“你知道进士是什么?就算不想那么远,哪怕他考上秀才,这辈子便再也不用在田间地头挣这些辛苦饭吃。如今家里成了这般,我弟弟是心疼我才要拉咱们两个一把,你不跟我走,非要留下来被你这一家子拖累,好,你自己留下,我要带四郎走。”
声音又尖锐又高昂,旁边几个同样在此栖身的乡亲对视一眼,面上不禁有些唏嘘。
尤其是一个头发已白,牙齿稀疏的老人家,他家也差不多,以前还好,他年纪虽大了,可手脚灵便,至少能照顾自己,日子总还过得去,这阵子土匪接二连三到村里打劫,他是又惊又怕,惊惧之下便生了重病,儿子是孝顺,一看日子过不下去,逃难也没放弃亲爹,可儿媳妇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老头心里难受得很。
要说有多责怪儿媳妇,那到也不至于,毕竟他儿媳妇这些日子为了省下粮食,几乎要把自己饿死,她有那些心思,都是为了自己的大孙子。
如果真让他儿把那点家底耗干净给他治病,大孙子怎么办?别说读书,恐这一大家子都没法活,孙子也要饿死了。
有时候,真是恨不能早点解脱,别给儿孙添麻烦。
小张氏说着说着,眼泪滚滚而落,大声嚎啕起来:“我想这样吗?但凡顾强你能把家里撑下去,你能让我儿子继续读书,我也不想去麻烦我兄弟,呜呜呜。”
顾老实面色变了变,嘴唇蠕动了下,小声道:“这几日都是你大伯娘强撑着病体照顾你爷爷,奶奶……怕是累得紧了。”
顾湘一时也无言。
破庙四处漏雨,顾家占了东北一角,地面上放了张门板,上面堆了些稻草,至少隔了湿气。
老太太张氏闭着眼歪在床板上头,脸色青白,头发洗漱,眼角隐隐还有一丝泪痕。
顾湘都不禁有一丝心酸难受。
原主印象里,这老太太从年轻时候起就是个厉害人,每次原主见到她都和老鼠见到猫似的,顾湘对张氏的印象并不算好,她重男轻女,家里但凡有了好吃食,从来是给孙子,孙女半点也别想沾。
三个孙女里头,张氏最看重大孙女顾涵,相对来说也比较喜欢二孙女顾润,最无视原主。
原主可能不明白,顾湘此时却有点猜测,张氏大约知道原主并不是顾家的血脉。
一个是亲生的,一个不是亲生的,老太太自然更偏疼自家的孩子,这是人之常情,至少现在顾湘便半点也不觉得人家老人家不那么疼爱原主,有不对的地处。
甚至说能在面上一碗水端平,这些年愣是不曾有半句闲言碎语传扬出去,可见老人家还是颇有智慧的。
“你娘出去和人淘换粮食去了。”
顾老实左看右看,心里有些堵得慌。
他们在破庙里拿家里的衣裳箱子隔出个空间,几个男人住一处,女子住一处,可现在让他闺女去和他娘,他嫂子一起去睡地铺,他怎么都不乐意。
闺女长这么大,他何时让闺女睡过地上?
“我回家一趟,看看能不能先搬个床板来用用。”
女儿怕是也不愿意与娘和嫂子同住,好在这破庙挺大,虽人越来越多,可想给闺女再隔出空间也不难。
顾老实一边想,一边干劲十足地忙活起来。
顾湘:“……”
其实,她恐怕比顾爹想的还要娇惯一百倍,想到她要同人挤在地铺上睡觉,而且这日子可能一天半天的没法结束,她的脑袋都要炸了。
昔年她也有过寄人篱下的时候,可别管是住姑姑家,还是住舅舅家,是外婆家还是奶奶家,别的不提,给她一张床,一个单独的房间,总还能给得起。
真不是她矫情,换任何一个在现代生活过的女孩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