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顾湘却是轻笑一声,伸手拿起桌上茶盘,慢慢悠悠地拨去桌上冰层和鱼,从底下一抄,便抄起半盘碎冰搁在眼前。
她一点都不急,伸手捏住鱼尾,慢条斯理地杀鱼放血。
这明明是显得有些脏污的事,至少与美无关,但顾湘从捉鱼到杀完了鱼,还把鱼鳞,鱼杂等厨余垃圾都处理好,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不带半点烟火气。
顾湘端起茶水净手,杨玉清就笑着递来把菜刀。
刘景又忍不住去看她斗篷下纤细的腰肢。
顾湘笑道:“论刀工,玉清姐姐你比我只好不差,吃个鱼鲙非要动手,也不嫌麻烦?”
说话的工夫,薄得透明的鱼片就从被她层层叠叠地放在冰盘上,鱼片卷成一朵朵花,似乎夏日阳光下的雪,仿佛随时都会融化。
顾湘这回完全不用任何调味料,只从杨玉清袖子里摸出只柠檬和橙子,轻轻把汁水挤了上去。
杨玉清二话不说,连筷子也不用,直接嘴巴凑上去,舌尖灵活地一卷,几片鱼鲙便飞入其口。
“唔!”
杨玉清眯起眼,托着下巴放浅了呼吸,“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你知道山泉涌流,雨后花香是什么样的?”
咕嘟!
茶盘上的冰亮的透明,冰上的鱼肉晶莹一片,根本不必吃,只是看一眼,高峰就品出一个‘雅’字来。
京中最近流行雅吃,人人都恨不能终日只食素,不沾荤腥,皆道荤腥脏污不洁。
真该让他那些兄弟朋友都来看一看,真正的‘雅’是什么样子!
顾湘摇摇头,拿了筷子分给杨玉清一双,自己也拿了一双,还取出几只柠檬,交代店小二几句,不多时,店小二就端来一壶柠檬茶。
两个人便就着柠檬茶斯斯文文地吃起鱼鲙。
“店小二,给我来一盘鱼生。”
“给我一盘蒸鱼。”
“给我切一盘时果。”
还有的大概有些拮据,便只道:“来两笼馒头。”
就着两位美人和一桌玉鲙,正好下饭。
高峰都没忍住多点了几道菜,他本是嫌弃饭食不干净,只打算喝一杯茶的。
唯有薛丽娘和王敬祖两人,低首不语。
若地上此时有一道缝,薛丽娘已经恨不能钻进去,至于王敬祖,他在京中这三年,因着常去本家打秋风,脸皮到磨练出来,一点没觉丢人,反而拼命回想最近他爹给他写的信,信里似乎有提到,他爹同慈幼院的顾娘子相熟。
可惜他每次读信,只关心爹有没有捎钱给他,对别的混不在意,此时也记不清具体内容。
王敬祖暗下决心,回家就问问他爹去。
他到没觉这个姓顾的小娘子真有什么能耐,一个厨子而已,这里头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可她年轻,还有一张漂亮面孔,能哄住有能耐的人,那这女子就很值得拉一拉关系,自己或许可靠着这人寻到飞黄腾达的机会。
顾湘此时一门心思都沉浸在戏里,一边吃一边聊天,全不顾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天海门的师兄可联系上了?这回轮到我飞仙岛做东家,又是间隔这么久后第一次大宴重开,他们就把事给我办成这副模样?若不想做这点跑腿的活,大可提前说,难道你瑶池,我飞仙岛,还寻不出几个会处理俗事的师兄弟不成?”
杨玉清叹气:,我说你还是少几分怨气,可怜他天海门存世也有五百余年,如今是彻底没喽!”
顾湘大惊:“怎会?出了何事?去年我师父她老人家过寿,天海门还送了两箱生猛海鲜,当时师父相问,成师兄也是说门中一切都好,并无事端。”
“就是一夕之间发生的……先辈们几百年披荆斩棘创出的家业,说倾覆就倾覆。”
杨玉清神色萧索,多吃了两口玉鲙这才好些。
“怪就怪天海门的师兄弟们都是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