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逢如此悠然自得,宿淮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静静地聆听着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心中涌起一股难得的宁静与平和。
自从接任镇妖司以来,他昼伏夜出,连太阳都很难见到,何况是向如今这样,便是什么也不想,就安静坐着。
姜逢闭着眼,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一脸欣慰道:“这就对了,所以有时候做人不能太紧绷,该放松就放松,尤其没人的时候,就更没必要时时刻刻端着司长架子了。”
宿淮觉得她这般躺着,有些不得体,可又想想这是姜逢可以做出来的事,便也闭上了眼,半倚着树干。
他缓缓开口道:“姜姑娘有所不知,只因我是家中长子,自年幼之时,父亲便告诫我一言一行都需讲规矩。所以看你和于少爷活的如此洒脱,我心里其实很羡慕,一个人能自由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很好。”
因为他先天通灵,小时候便没有玩伴,身边同龄人都笑他,嘲他,怕他,根本没人敢和他一起玩,看到他都避之不及。
就像会给别人带来灾难的瘟神一般,他虽不通表达,可心思细腻,能感受到别人这般情绪,于是他便不再出门,专心在家里画符。
宿夫人离世前也告诫他,活人和死人不同,与活人相交,需得谨慎三分,不该说不说,不该做不做。
这些教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成为他与人相处的准则。
至此他干脆不说也不做,只安心打理镇妖司。
原本以为这辈子就是如此过了,只是没想到意外认识姜逢。
一开始他觉得姜逢和于渊扯皮打闹,确实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鲜活感,所以他很喜欢和她们在一起,甚至是做朋友。
后来他发现姜逢总不按规矩做事,若是长期相交,只怕免不得要为她收拾烂摊子。
直至最近镇妖司一事,姜逢出其不意夺了玄城子的生辰,让他赢得了比试。
他才突然发现有时候没规矩,也是一种规矩。
姜逢轻拍宿淮的肩膀,笑着说:“我猜你小时候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们宿家的规矩肯定特别严,大家都得板着个脸,不轻易表露情绪。不过我觉得你那二娘挺和善的,和那些夫人不一样。还有你的侄子侄女,一个个都乖巧可爱,真是让人喜欢。”
宿淮点头道:“自娘亲去世后,二娘作为续弦确实不错,把家里搭理的井井有条,也不似话本那般恶毒继母,对我也算不错。”
姜逢道:“所以你羡慕别人的同时,却不知你的生活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宿淮疑惑:“我这样的生活也会被人羡慕?”
姜逢点点头:“对啊,你家的厨子厨艺真好,伙食也很好,还不用为了生计和银钱发愁,不像我们,一醒来就要想着如何赚钱买饭吃。”
她的语气很轻松,可宿淮听来却觉异常沉重。
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抛头露面者,便会无端被人指点,更何况还是世家女郎,闲言碎语更是如猛虎。
可她不仅没有被流言击垮,仍倔强的往前走,一个人撑起了半个姜家,这需要何等毅力和决心?
说起这一点,宿淮只觉自愧不如,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坐直了身子问她:“据我所知,骠骑将军阵亡抚恤金不菲,姜家或多或少也有些产业,何以听你说起来,会过的如此拮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