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村、大湾村两个村剩余的总共六、七十口人,背着他们的大包小包,不远不近地跟在林家的大队伍后面,或推车,或行走。
林家靠押镖起家,虽是家道中落,车子骡子还是不缺的。但大多都用来放行李,等级次一些的丫头小厮偶尔也能上车坐坐。
最前头的几辆甚至是高头大马负责拉车,孔武有力的家丁拱卫四周,车夫只需安心驾车。
他们行进得比村人快,并不刻意放慢脚步,也不忽然加快速度拉开距离,农人须以林家的动作为标准。
布鞋踏在未经修整的黄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汗水滴到土地上,溅起一道小小的沙尘,然而无人在意。
如果说上午像小学生郊游 ,那下午,才像是一场真正的逃荒之旅,因为,夜里他们要露宿野外。
上午还有力气闹腾的小孩,此时大多都坐在车架子上,在锅碗瓢盆的行囊间蜷成一团,眼看着大人推着自己和行李。
即使是有车的人家,一辆板车上也只能坐一个孩子,没轮到自己歇息的孩子,就要在车旁边拎着行李慢慢前进。
再大一点儿的孩子便与大人等同待遇,只能闷声走着,不能叫苦叫累,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
叶家三人没有车,全靠一双脚硬走。占地方的被褥委托了一部分给苗新雨,加上叶芙蕖从镇上带回去的几双还算柔软的鞋垫,姑嫂三人走得不算太艰难。
小侄子阿知拎着唯一的一口铜锅。蓉娘将锅的两耳用布条子串起来,让阿知拿着不那么勒手。
蓉娘和叶芙蕖分担了食物和水、菜刀、柴刀、厚薄衣裳、鞋袜和剩下的被褥,遮雨用的油布等等。还有必备的碗筷,很少,逃荒路上主要是吃胡饼,但蓉娘舍不得丢下家当。于是就咬牙背着。
虽是农人,但没人手里拿着农具。民间起义太多了,铁质农具变成了衙门专管 ,只在农忙时期发给农民,用完了又派管理农事的小吏收缴清点,少一个铁皮都是不行的。
因此,如今的民间农具多由木、骨、竹制成,只有村正里正负责保管极少数的铁犁、锄头。
然而清溪镇的基层吏员也是懒政怠政的,明知衙门放他们逃荒,却全然忘了收缴剩余的农具。
至于那些农具去了哪里呢?至少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背篓、被褥夹层里是不是藏有 就不得而知了。
走着走着,大伙儿都走出经验来了。队伍里渐渐人手一根拐杖,腿累了换手,手累了换腿,一天下来,胳膊和腿都麻木了。
隔壁闻家七口,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失序。
闻家老太是个精明灵醒的,学着林家的队形弄了个家庭精简版:让儿子和大孙子一个走前一个走后,中间夹着她们几个老弱妇孺。
闻父和闻大哥都是村中会打猎的,看他们亮出长矛和弓箭,村人渐渐以闻家为中心,有样学样,默默将手里的拐杖削成尖头,一路无人掉队。
红日西移,林家在城郊选了个开阔之地停了下来。
众人解下行李,在靠近河边的地方留宿。
大多数人带的东西也遵循“水火刀绳毯”原则,水火自不必说,一般是家中做主的女人在管。
水杯用了一天已经空了,趁着傍晚霞光未散,赶紧去河边汲水。不能去得晚了,否则到时候水都被人弄浑。
老少男人们用柴刀砍断周边横七竖八的杂枝,小孩子跟着他们后面捡。
等打水的人端着锅回到营地,用来烧水的柴火差不多也捡够了。野外生水喝了要拉肚子,如今能多烧一些是一些。等再走一路,怕是难遇干净的水源,更不好烧水擦洗。
“想洗澡。我已经两天没洗了。”苗新雨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