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点不好——有什么事总是不同他说,要么先斩后奏,要么独来独往。这上海是什么世道了,每天大街上都在死人,她还嫌日子过得太平吗?
他干脆,衣服也没脱,才进了门就又要往外走:
“我去找她。”
“少爷等等!”小梅喊道,“你看看这个!”
她边跑边喊,气喘吁吁地把一张请柬递给陆霄练:
“这是方小姐下午回来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没准儿,她是去了百乐门?”
百乐门,梁喻楠。
陆霄练看着这请柬上的名字,眼中掠过一抹狠戾。
梁喻楠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这一点,他在二十岁时就领教过了。
届时梁喻楠的企业有一批货要从陆家的码头出,适逢天降大雨,船只不能出港。陆霄练提前通知了各家,须等雨停才能恢复运输。但独有一船货,风雨无阻也要出港。
那是一整船的军需,前线亟待使用。
他亲自负责押运,原本是算好了时间,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哪成想,梁喻楠居然暗中派人跟踪偷袭,杀了他好几个兄弟不说,那船军需品的运输也全被耽误了。
因着是秘密出港,陆霄练无法找梁喻楠的后账,再恨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和梁喻楠就此结了梁子,两家多年不往来,更不必提梁家的货再出陆家港。
可现在,梁喻楠居然把请帖送给他的妻子,这用心,不可不令人起疑。
陆霄练收下请帖,一言不发出了门。
一路疾驰,他赶在八点半之前就抵达了百乐门。百乐门内歌舞升平,喧闹声甚或盖过了街上的车马人声。他人还没进去,就听得门口的保镖议论纷纷:
“今天梁先生的场子,可给了那位大小姐一个下马威!堂堂一个名门闺秀,如今的阔太太,居然要当众献舞,丢人丢到家了。”
“你是没看见,那大小姐的舞姿卓绝,比咱们这百乐门的几位姐姐还漂亮。怨不得人家大少爷看上她。”
陆霄练听到这里,已然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愤怒还是担忧。他一早就猜到,梁喻楠之流邀请方青黛,绝对是不安好心。却没想到,这群衣冠禽兽居然会当众折辱于她!
他实在是低估了这群人的下作!
若搁平时,他一定会教训一番这两个多嘴多舌的保镖,可眼下他急着营救方青黛,便只好置之不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他在走廊穿行,不断靠近百乐门的舞厅,里面传来的推杯换盏之声就愈发清晰,混杂着载歌载舞的热闹,俱如刀割在他的心间。
“陆少爷,稀客呀!”卡座上的梁喻楠一眼看到他,举杯笑道,目光却瞥向了舞台,“今夜梁某备下了好节目,你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