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疲惫和忍耐,像是极力在压制着咳嗽。
方青黛便不再靠近,站在原处,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陆少爷,请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说完等了许久,陆霄练都未曾答话。她忍不住又朝他迈了一步,试探道:
“陆少爷。”
“别过来,我……咳咳……”
几声呛咳溢出齿缝,陆霄练手中的报纸应声落地。从方青黛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色,所见仅仅是他一只手死死扣住了摇椅的扶手,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昭示着他此时的痛苦。
然而方青黛却把这一切当成了他的怒不可遏,忙停下脚步,生怕自己再冒失地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便会引他大发雷霆。
直至陆霄练的那只手渐渐放松了几分力道,她才跟着松了口气。
“我昨晚在苏州谈生意。”
陆霄练仰头靠在椅背上,低声道。
“那就好,”方青黛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昨夜警署失火,格兰特的尸体被烧毁,我以为是……”
“你以为是我吗?”陆霄练轻笑一声,语气透着十足的戏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管这种闲事。”
方青黛仿佛突然被点醒了,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的确可笑。
是啊,为什么会认为那个人是陆霄练呢?单凭一个模糊的身影,加上被他安插在警署的那名法医,居然就觉得,他会为了柳水生和孟丽萍这样不相干的人,刺杀权势遮天的格兰特,这未免太过天真。
方青黛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自嘲般点点头,附和道:
“陆少爷说的是。那我,不多打扰了。”
她言罢转身向门外走去,陆霄练的声音则再次自身后响起:
“等等。”
方青黛回首望向他,正午的阳光温暖灿烂,为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他稍转了头,余光刚好落在方青黛身上:
“你希望是我吗?”
方青黛认真思索不多时,诚恳道:
“不希望。”
陆霄练目光微动,似有些落寞地垂下头,转回去不再看她。方青黛并未觉察他的变化,自顾说了下去:
“警署戒备森严,即便身手了得如陆少爷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所以,我不希望你以身涉险。”
陆霄练搭在摇椅上的手,食指几乎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他浸在阳光里,苦笑道:
“不恨我吗?”
“恨,”方青黛说得不假思索,“但我知道,上海一定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