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叮嘱,“喝一口,去去寒。”
“谢谢。”
方青黛礼貌道了谢,但那杯茶始终被她安然无恙地双手捧着,一口未动。
陆霄练见状,心里没由来升起一阵烦躁。
但这股无名火不是冲方青黛,而是冲他自己。
如果他没有那么心急,或许能想到更好办法劝走学生们。而非当众拿方青黛开刀,把她弄成这副样子。
“陆少爷,”方青黛俯身将那杯茶放在茶几上后,来至他面前站定,“谢谢你替学生们解围。”
诚然,因为柳水生的事,她恨陆霄练。
可当她看到陆霄练现身阻止学生抗议时,便愿意短暂地放下仇恨,配合他演一出戏。
这群学生知道了尹梦被害的真相,如同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像刚才那样,展开对格兰特的审判。但她们都不过是十几岁的青年人,前路有未来,身后有家庭,唯独,手中无利刃。
她们凭什么与坐拥整个商会的格兰特抗衡?难道要赤手空拳,去对峙商会的庞大势力和几十杆枪吗?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方青黛是商人,或许的确不懂玉玲舍生取义的凛然;她只知道,在如今的上海,纵使牺牲掉这么多鲜活的生命,也未必能换来真相被昭告天下的结局。
如是,她便能说服自己,对陆霄练的所作所为有些许的理解——
大约他也是迫于压力,不得不低头。
故而就能迅速和他建立默契,当他需要找人一个开刀来吓退学生们的时候,她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陆霄练的神情有所缓和,一直压在烟夹上的手也缓缓移开。他仰头靠在沙发上,视线因此扫过方青黛,看似漫不经心,却很快就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万幸,那些粗鲁的举动不曾真的伤到她。
他本该添一句关心的话。从英国商会走到佟乐夜总会的这一路,他也无数次想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方青黛肩上,替她遮挡身上的污渍。
可他又怕,在方青黛心里,他的东西比英国商会门前的积水更脏。
于是他反复踌躇,终究还是保持沉默。
方青黛等了良久,见他并没有话要说,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七根金条,轻放在陆霄练的手边:
“棉纱厂这个月就会出售,陆少爷的慷慨,我先还这些,余下的再宽限我几个月,年底之前,一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