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神女游听流裳阁的人说是近百年来最为浩大的一场,除却随行的神侍,各方还加派了不少人手,为预防突发事件。尹望舒在神侍的搀扶下上了步辇,百来号人浩荡出游。
出了流裳阁,沿大道一直向前走,行至落华街,街道上的人如预想般的少。尹望舒面不改色,喧锣敲鼓声未曾停下,有人挤在窗边观望,兴奋挥手,还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鲜花从空中洒落,场面渐渐有了闹意。
隔着轻纱帷幔,翠色流苏,她的余光瞥见了那一抹黄色身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其余行人都是三两成行,只少年信步随行。
沿街有不少制衣的商铺作坊,凡是有这次神女游登册人员的,都派了人在门口立候,凡经一处,其人按序跟近游行队伍,为求福之意。因此,越到后面,随行的人就会越多。
游行已过一个时辰,神女身后的人悄然涨半,街上的人也是越涌越多。今日出奇地平静,没有任何怪事发生,在众人喜气洋洋的笑脸上看似乎是这样。可表象越是安全,尹望舒心里就越是不安。
行到天好街,众人停下,锣鼓手也息了声,一时之间场面变得郑重严肃。
步辇的前方留出了大片空地,两侧挤满了人,都在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什么。
突然,一位身着素白孝服的妇女跌跌撞撞地跑到步辇前,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拦。
女子从人群中挤出,随即跪下,额前的散发纵横在泪痕未干的脸庞,无比凄凄。
“神女大人,神女大人!”
这是神女游中最重要的环节,由平民上前祈愿,神女应愿赐福。何人祈愿,又求的什么福都是不知道的,但神女要做的是听民愿,用行为回应民众,公正无私为祈愿的人赐福。
尹望舒抬手,两边的人立刻会意,撩起帷幔。
女子见状,开始倾诉。
“三日前,家夫上街卖药,怎料被一只恶猫追咬,等到乡人将我丈夫带回,已被咬掉两腿的肉,伤处糜烂不堪,我让我儿去请郎中,哪知道街上又遇到大群害鸟,将我儿啄得浑身烂肉,我再见到时早已没了气息,我男人第二天也去了!他们明明几天前还好好地,他们过年穿的衣裳我都赶好了,那是我男人挑的料子,我儿还夸我手艺巧呢!现在,现在我只能在他们入地的时候给他们换上……”
女人悲痛欲绝,抬起那张饱经伤痛的脸,“神女大人,天锦发生这样离奇的事还请您主持天道!”
“天锦不宁,您该出手了啊!”
周围人在怜悯地上妇人的同时也开始附和,不少人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过这些怪事,纷纷说出了自己的遭遇,件件骇人听闻。
“神女大人,您听见了吗?天锦就快要乱了!神女大人神力无边,恳求您赐福天锦,护佑安宁吧!”
说话的是位老人,他站在妇女旁,头向上仰,语气中透着苍凉,同时又不失慷慨激昂。
“求神女赐福天锦!”
尹望舒再次抬手,神侍过去搀扶,在练习过数十次后她稳稳当当下了步辇。
一时间周围的视线全聚焦于一身。
有个看着七八岁的女孩趁这个时候挤出人群,呆呆地望着从步辇上下来的人。
这次的脚步尤其沉重,并不是提前训练的缘故,而是同情和悲痛揉在了一起,萦绕在心间,似无形的枝蔓缠拖住了双腿,每走一步就束缚愈紧。
神女没有开口,只将手伸出平举在跪地妇女的头顶。
魔气入体,夺其意识,毁其神志。
他们没有仙器守护,遭遇劫难时,没有属于自己的长矛后盾,哪怕是求见神明,也不道魔族如何作恶,只一心求天神护佑,这种信仰几百年来从未减弱,甚至越来越坚定,这是在别处见不到的。
妇女的呜咽声,周围人的沉默,无数双眼睛里的炽热,都重重压在尹望舒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