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是平淡地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沈雅媅红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被帮的价值,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就算死了也只有家人为她悼哀几句的无用之人。
她怔了许久,把外衣解开。
银发男子本能地要回避,但是余光却发现,她只是把贴身放好的银钱拿了出来。
那时,沈雅媅怕路上掉出来,或者是被扒手偷了,于是就把钱袋子塞进了里衣的一个口袋,还特地借了丝线缝好。
这十八两银子才能幸免于难。
沈雅媅手上没力,扯不下来,最后用力一撕,里衣竟然被撕烂了。
但是她也不在意,反正她这身材,也没有人乐意看。
沈雅媅把衣服合上,又把破破烂烂的外衣勉强搭在肩上。
她举着湿漉漉的银子,她说:“这是十八两银子,都给你,还有!以后你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
银发男子看了许久,终于把她手里的银子拿走了,他说:“他已经死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有什么意义?”
沈雅媅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意义。
她知道的。
这个马车师傅他已经死了。
她从事医疗行业这么多年,这一点常识判断她还是有的。
她甚至清楚地知道,她只是不想面对他的死亡罢了。
这个马车师傅,他本来应该在昨天送完客人之后,拿到一笔不菲的跑腿费,开开心心地回家。
他可能还会买二两肉,犒劳一下自己,也给年幼丧母的儿女解解馋。
他可能还会抱着儿子女儿转几个圈,笑着说:“爹爹和阿云回来了!今天晚上吃肉!”
然后带着嘴上的一抹油光,一觉睡到大天亮。
然后又是赚钱养家的新的一天。
如果,他遇到的客人不是沈雅媅的话。
他现在可能还在和那个叫老刘的车夫说笑。
但是,没有如果。
他死了。
被沈雅媅连累了。
自此,沈雅媅身上背负上了一条怎么也洗不干净的人命。
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想捂住眼睛,蒙住耳朵,试图躲避。
沈雅媅知道,她不该这样躲避下去,但是她还是可耻地这么做了。
因她而死的车夫,势要把她除之后快的林家。
哪一个,都是她不想面对的现实。
就让她暂时逃避一下吧,一下就好了……
银发男子解下领口的带子,把黑袍脱下,罩在沈雅媅的身上。
他说:“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如你所愿。”
沈雅媅呆呆地抬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答应了。
当她再看时,那张清冷矜贵的脸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老人脸。
沈雅媅想,他可能是怕把别人吓到,毕竟一张年轻的脸,搭上一头银发,会让这个时代的人以为是什么不出山的老妖怪的。
但,还是有些违和。
老人家的白发,已经失去了光泽和柔顺。
但是他的这一头银发,在太阳底下,竟然像绸缎一样漂亮。
再一个眨眼之间,他已经跃上了一根树枝,消失在了丛林里,只留下一片银蓝色的衣角。
跳跃起伏之间,竟然偶有凌光,犹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