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可是张三好知道天子无一日不想起这种屈辱和无力,因为他也一样。和天子一样,当初一起握着笑语的手,哭成狗。
也正是从那时起主子爷立下规矩:人前主仆,人后家人,
五个孩子互相扶持着度过了这艰辛的六年。本是金尊玉贵的皇子,身体还未发育,却带着所有人开始自食其力种粮种菜,亲自军匠到后山砍树,学习木工手艺,一开始是为了修补家具,不至于居无塌,坐无椅,然后开始做出精致的小玩意换钱卖粮。人皆言,小皇帝最喜奇技淫巧,时人戏称为匠人皇帝,却不知这一身手艺的由来只是为了一口能够活下去的馍。
主子爷最终还是选了小跳蚤精作了他的枕边人,而不是笑语。主子爷是嫌弃笑语,还是一直把笑语当姐姐。可是这样也不错啊,自己可以明正言顺的继续对笑语好啊。
思及此,三好的心情又神奇地好了起来。
“主子恕罪,三好哥恕罪。”
柔美的声音传来,打散三好的回忆。
三好抬起头来,却见柔柔正跪倒在自己身边,低声道歉。一张俏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三好自然不敢真数落柔柔,打着哈哈扶起柔柔,正要告退。
天子却又提起方才的问题,该给这偶姬镶什么眼呢?
三好道:“也不知主子爷做的这是哪位贵女,方才主子爷说羽冬先生的活物,皆以鲜血作瞳,不如以红宝
镶金试试?”
柔柔也柔声附合:“还是三好哥的主意好。”
少年天子再度伏身于那小小的人偶,神情专注。
三好与柔柔敛声禀息站在一边,偶尔二人眼神接触,柔柔冰冷的目光立刻移开。
三好暗叹,人都说只有共患难,不可共富贵,果然不无道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西洋钟轻轻的敲了九下。
天子抬起身子,单手操作线板,阳光柔和地洒在那个尚在沉睡的偶姬,她在阳光下缓缓抬头,露出犹闭着双目的美丽面孔。
天子潋滟的目光移到珍珠匣子里的那只竹蝉,低语道:“蝉,历经劫难而重生,乃不朽之物也。”
众人闻言,不由满面崇敬看向天子,天子沾满木屑的洁白修长的双手,最后一次轻抚偶姬的眼睑,仿佛神之触碰,那偶姬缓缓舒展开带着木结疤的四肢,从桌面上撑着小木手,从容立起,面向众人。
天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栩栩如生的大竹蝉轻轻递向偶姬怀中。
小偶姬施施然地张开双手,温柔地接过翠绿地大竹蝉怀抱于胸前,复又猛地张开了眼睑,血红带金的眼瞳折射着阳光的华丽,如神之傀儡,充满了血腥的生机,仿佛小小的东玉站在眼前,对着天神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对面的天神,大塬朝的少年天子,撑着下巴凑上前,映着小偶姬的凤目中流动着灿烂的星光,笑得如幻似梦,一时绝代风华。
同一时刻,阳光
下的东玉的双手也怀抱着新编的特大号竹蝉,如同抱着一只大公鸡一般,得意地仰天狞笑。
猴子和小兽激动地围着她不停跳跃,希望能第一个接过大竹蝉。
这是了为哄这几天小猴子做的,自从小猴子回到家中,她一直感到不安,这几日虽好了些,可晚上总是做恶梦,安城公主悉心照顾,又陪着她一起睡,可她还会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总是大哭,说恶梦里弄丢了大嫂嫂给的大竹蝉,坏人就一下子被她抓住了。
安城公主便不停地哄着小猴子再度睡去,才流下强忍的泪水,东玉深知一般人经历可怕之事,所受刺激终将随时间流逝而缓解,可有时却追随一生,而孩童却十有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