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抬起眼,静静的望着父亲。
她早就做过这种准备,可如今亲耳听到这种话,仍然会觉得心寒。
外头的刑杖已经停了,厅中落针可闻,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团无声的压迫,目光沉默的盯着她的发心。
很显然,所有人都认可这个解决办法。
唯有陈氏尚未反应过来,仍沉浸在林臻得了桩好姻缘的喜悦中。
林臻心里了然,以她在林家的地位,这些人既然将她叫过来了,就不是来问她的意见的。
她既生母相护,也没个亲生兄弟撑腰。
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
她若乖顺,他们就好好送她出嫁。
她若不识抬举,一条绳子捆了,塞入花轿,她又能如何反抗?
所以嫁或不嫁,从来不是她的选择,她能选的,只有怎么嫁。
林臻上前一步,朝众人施礼。
浓密的发垂在她胸口,低着头,只能看见眼睫上挂了细密的雨珠。
声音夹在冷雨中,生了几分清淡。
“事关全家,女儿不敢不从。”
众人听她干脆应下,眼神流转,面面相觑,俱是松了一口气。
她面带病容的看向父亲,咳嗽了两声,却突然话锋一转。
“但如今我肯为全家着想,替长姐嫁入裴家,却不肯顶着她的名字嫁,婚书庚帖上,必得是我的名字。”
“父亲必得同裴家事先说明,是长姐因故不能出嫁,我替的是这桩婚事,而不是长姐这个人!”
她说着便提起裙摆,弱弱的长拜跪下,音色虚弱。
但也正是因此,更透出语气中的坚韧决绝。
“若非如此,那嫁入裴家的,便只能是女儿一具尸首!”
话音落下之时,林父眉头微皱,尚未开口,那厢林夫人已然跳了起来。
“因故不嫁?若引得外界猜测,岂不是让你长姐落得污名?”
她说得痛心疾首。
“再说了,今日以这个由头回了裴家,那待你长姐日后归家,岂不是好几年内也不能再嫁旁人?”
林夫人从头到尾就是做的两手打算。
那日林棠对她振振有词的说过,日后她会嫁给南明王,定当飞黄腾达,使得满门荣耀,裴家门第再高,还能高得过皇室?林夫人也正是因此动了心思,才帮了女儿逃婚。
可林棠所言,究竟没有实据,倒不如先让林臻顶着林棠名字出嫁。
若日后裴鹤卿果然败落,那受苦的是林臻,与林棠无关。
可若裴家依然挺立,南明王未得皇位,那就给林臻栽赃一个攀附权贵,冒名顶替的罪名,到时候林棠依然能如约嫁去,享尽富贵。
可谁知这林臻要求在婚书上改了名字,还要去同裴家说清楚!
这岂不是断了自家宝贝女儿的退路?
林臻抬起眼,盯着林夫人,嗤笑出声。
“归家?!”她捂着胸口,咳得胸膛起伏不定:“夫人还想着让长姐归家呢?闺阁女子私自出逃,要么打死要么沉塘,便是父亲仁慈,也最多留她一条性命,送出金陵永远不要再回来!夫人倒是想得好,还归家另嫁?”
“我倒是想问,另嫁何人?”
“她如今出逃,为的可是另嫁的那个人吗?”
此一问堪称振聋发聩,满堂鸦雀无声,几个老爷也还罢了,倒是二房三房的两位夫人,纷纷暗自吸了口凉气,慢慢的拿眼神去瞟林夫人。
这话简直问到了点子上,女儿丢了,伪为娘的心急不假,但也都是担忧眼下的事情,怕她在外受苦,怕她受人蒙骗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