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则以船为家,守在江边,操持家务。”
长江以北、浙江沿海等地的人,先前跑单帮,也大多是从这里进入上海的。随着一班班蓝白、绿白相间的客轮,他们呼啦登岸。像影视剧里看到的那样,一种与上海色差对比强烈的人流,汇进了一个海里。
苏北人喜欢带来苏北的草鸡,宁波人身上有股海腥气;外出又回归的本埠的太太、小姐、少爷和少奶奶们的脂粉气……。那时候,十六铺的气味就这样混杂。
而十六铺的本地人呢,就开始做这些外来跑码头的人的生意,从挑夫、黄包车夫、三轮车夫、黄鱼车夫开始,到后来的出租车、小货车,客房和货栈……,直至老太的棒冰雪糕和茶叶蛋摊头。
要紧的是,人多事儿杂。船票贩子、小偷、暗娼、卖假货者混迹其间。弄堂口、小菜场、水果摊、烟纸店,总有形迹可疑之人出没。他们在这里留一个脚印,便消失了,又到另一个去处,撒一泡尿。他们不惹本地人,专找“刚刚从十六铺上来的”外乡人。
“十六铺刚刚上来的,这话啥意思,你们俩应该都懂的吧?”堂哥笑问道。
曾经,上海人有一句比较尖酸刻薄的话,谓“十六铺刚刚上来的”。很多外地人坐船来上海,从十六铺爬上上海滩,闯上海。因为刚到上海,不懂上海的人情世故,穿着打扮又不能很快入流上海的时尚社会。因此,往往被挑剔的老上海人,形容为“十六铺刚刚上来的”。后来引申为,但凡不入流的人,都被称为“十六铺刚刚上来的。”
“曾经有诗人说,江边的码头,是游子的终点,也是人生的.asxs.。”堂哥叹息一声,说:十六铺一直到现在,也仍然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小毛接话,笑道:“这次我们大家族回老家祭祖,堂哥你可真的是衣锦还乡了的。”
“你们也一样可以衣锦回乡的。”堂哥笑了笑,说,“据说,十六铺一拉汽笛,在吴淞口都能听到。它实际上是要告诉人们:我出发了。”
十六铺渐渐地在视线中远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时候,金色的夕阳映照在江面,海鸥簇拥,百舸争流。客轮单单黄浦江这段航程就要两个小时,正是欣赏上海美景最佳的时刻。
汽笛声声,归去来兮。
此情此景,堂哥张开双臂,大声朗诵: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