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最大的码头、上海的水上门户,承载着很多关于上海的历史人文记忆。
十六铺每天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非常热闹,不管是货运还是客运都很繁忙。码头上停靠的船一只接一只。乘船的人多得不得了。岸上各种商号、店铺、仓库林立,车来人往。
堂哥的家里,只是一幢楼顶层的一个房间。而这幢设计之初只供一户居住的楼里,当时合住了10户人家,居住环境可想而知。不过从老虎窗出来,站在屋顶放眼望去,整条弄堂的居住窘境,莫不如是。
由于一幢楼内,原本的灶间由3户合用。10几平方米的烧饭空间内,主妇们转身就会碰到他人衣角。乍看一切都是合用的,实则界限分明、寸土必争。一个菜盆子略搬过去几厘米,都要向邻居提前打招呼。
在堂哥的印象里,小辰光家中只能烧米糊度日,配一点榨菜和剁碎的卷心菜帮子——后者是唯一不需要凭票购买的蔬菜。年幼的妹妹不能耐饥,常常哭泣,但正在发育期的堂哥却学会了在饥饿感袭来时默默挺过去。
还有像现在的热天,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形成默契:傍晚5点一过,就洒扫弄堂外的马路,各自搬了躺椅、竹床甚至门板,沿着马路排成一列,在众目睽睽中一起吃饭、洗衣、集体入睡。只有到了后半夜,江风开始从黄浦江上吹来,街面上才略有凉意。熟睡中劳苦一天的人们,会裹紧身上的旧被单,在大街上入梦。
但堂哥却从不去街面上睡觉。这就是这户拮据却要强的堂哥对体面的坚持。
除了帮衬家务,堂哥的全部心血都投在了书本上。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区里厢最好的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越是名列前茅,他就越是自律,用功得令人瞠目。
传说堂哥高三学语文,他让同学随便打开教材任何一页,他就能接着背出整段课文,丝毫不差。
不识字的父母并不能在教育上帮忙,每每看到这个乖巧的儿子在阁楼上读书到夜深,都会发自内心地心疼他“把床板子都磨平了。”
生活就像一个锱铢必较的老师,指点身处其中的人如何谨言慎行。物质生活的极度匮乏,也叫人学会了忍耐。而在紧张而微妙的邻里关系中,早熟的孩子们学会了看人眼色,也学会了谨守本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一切,使得堂哥很小就心里明白,想要改变命运唯有读书这条路。
他之所以欢喜带着阿弟阿妹大家出来家里附近的这些街巷“游玩”,其真正用意和良苦用心也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