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时末,金陵城中便安静了下来。虽然依旧有火光和浓烟,但到底是像个夜晚的样子了。
打更人走上街来,行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经过余烬未熄的房屋,敲一声锣,提醒里面的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为这个喧闹的金陵一夜,画上了一个荒唐的注脚。
……
秦淮河上那一艘凝翠阁,在亥时二刻的时候,便起锚南下,沿着河水逆流而上。
等到了寂静处,将临淮侯世子等一干人放下岸,船继续南行。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船行到一个码头,众人便下了船来。
码头上点着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明’字,夜风吹来,灯笼摇摇欲坠。
此处已是荒郊,芦苇比人还高。那码头淹没在芦苇丛中,若非早知道这里,外人根本无从发觉。
阎应元跟着徐胜下了船,甫一踏上实地,脚下忍不住晃了一下。
他在船上呆了快半个月,这一下踩到了地面,还真有些不适应。
徐翠翠跟在他的身侧,也忍不住伸出手来,扶着他站了一会儿。
“那个‘阴’字,是什么意思?”阎应元开口问到。
走在前面的徐胜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灯笼上的字,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到:“那是个‘明’字!”
“写得……哈哈!”阎应元笑着说到。
这荒郊野外,多了这几声人声,便平添了几分人气,芦苇婆娑摇动,便不那么瘆人了。
徐胜脱下身上的大衣,抛给徐翠翠,说到:“先将就穿一下吧,等会儿给你换新的!”
“谢谢!”徐翠翠低声说了一声。
这还是徐胜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声音小得如果不认真听便几乎听不见。
瞧其身段,倒也算婀娜。
一张脸蛋,适才在灯下看倒也可圈可点,只是现在这样借着月光看起来,也就普通路人。
“我们要去哪里?”阎应元问到。
“金陵大营!”徐胜回答到。
一行十多人悉悉索索地前进,脚下是一条新铺没多久的碎石路,两侧都是茂盛的芦苇。
阎应元刚开始还能镇定,可是越向前行越是惊讶。
身后的士卒,一开始的脚步散乱,可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竟然便不约而同地整齐了起来。又走过了一段距离,阎应元发现他们不但脚步统一,连手臂前后摆动的频率都渐趋一致,不似生人,倒像是僵尸一般————
偏偏月光苍白,水雾迷离。
地面光影错乱,芦苇在夜风中簌簌有声!
徐翠翠和阎应元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的眼底都有了忧色。
只觉得身上厚厚的大衣,也有了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这阵势,莫说那金陵大营是龙潭虎穴,便有人说那是阴曹地府,两人也大概是要信的!
“徐先生?”阎应元又开口问到。
“嗯?”
“你说等会儿会不会下雨?”
“不会!”
“那万一要下呢?”
徐胜说:“我有伞!”
“哦!”
阎应元悻悻地结束了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对话。
正当他心中忧惧万分时,突然便听见了远处传来‘汪汪汪’的狗叫声!
这声音简直就是天籁,将他心头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舒缓了下来。
黄泉路上,总不可能还有狗吧?
“快到了!”他听见徐胜高兴地大叫了一声,脚下走得更快了。
不一会儿,便见一群狗乱叫着跑了过来,到了徐胜的身前,高兴地扑腾着。
“安静!安静!”徐胜大叫了一声,这群狗便都闭上了嘴,只有几只喉咙里呜呜地叫着。
“坐下!”徐胜又大叫了一声,这群狗便乖乖地坐了下来,一个个屁股着地,探着脑袋等着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