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响头,磕得宋清阮一阵怔愣。
她早就把江清宴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做的这些,在江清宴的眼里是负担。
潜意识里,她就将自己做的这些事当成了应该的。
宋清阮皱眉,道:“清宴,这件事没商量,我若是不去,如何能将戏做全?”
宋清阮想要的是万无一失的,让江清宴彻底摆脱侯府嫡长子的名号,待事成更名改姓成为宋国公府上的孩子。
从此之后,他就是同“江清宴”长相相仿的陌路人,不会再有别的谣言传出去,说当年的侯府嫡长子逃了出来,摇身一变成了别人。
这样,会留下后患。
宋清阮担忧会因此,让他同年关后的乡试,再度扯上关系。
“就这样,清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现在就去换衣裳,我等着你,待换好了一并去祠堂。”
江清宴沉默许久,终于还是站了起来,低声道:“儿子知晓。”
宋清阮的语气这才松了下来:“去吧。”
江清宴又行礼,这才出了拢香阁,只是他没回自己的御庭厅,而是转身去了福寿堂,寻江枕去了。
如果一定要火烧祠堂,那这人只能有一个,既然宋清阮一定要陪同,那他就转身,去寻另一个人,先宋清阮一步烧死自己。
一如当初他违背宋清阮的意愿出手解决了江安那般先斩后奏,江清宴向来是讲究兵不血刃的。
他主意已定,只身一人踏进福寿堂的院门,抬眼朝着福寿堂内看去,瞥见里面空荡荡的一片,连个婆子的身影都瞧不见。
江清宴沉默着抬眼,眼底感慨万千,他看向堂前的那棵柳树,想起自己初进侯府时,也是这样的这个烈日,他同其余四个孩子在这棵柳树前站成一排,低着头等候命运的安排。
江清宴本没想到能成为侯府的嫡长子,他本就是抱着来博一个小厮的活计来的,小时寄生的叔父家已经无力养他,他又没门道能寻进这些高门中求个活计谋生,便想着,借这个机会,选不选得上压根没抱希望,但最起码能给他一个同宋清阮磕头求给口饭吃的机会。
江清宴收回眼,复又垂眸,静静地站了会,燥热憋闷的暖风掀起他素白的衣角,江清宴低声道:“父亲,大仇得报,您在天之灵,可看见了?”
当初他的曾祖父同武定侯一同在朝为官,后来又因着有同姓之便利便认作了宗亲,两家之间的往来在这武定侯还活着的时候算是密切。
可武定侯一死,等江骁上位时,一切都变了。
那时今上刚继位,朝廷中的势力波云诡谲,而江清宴一家的兴起乃是在先帝尚在位时的事,加上宣摄王不满今上继位,间接拉拢先帝身后的朝臣为己所用,江清宴一家虽然未曾表态,但还是依旧会被有心人认作是宣摄王一派的人。
而江骁就是在这时,公然出面在朝堂上站队宣摄王。
江骁意欲拉拢江清宴的曾祖父,奈何没成,便心生诡计将他们一家陷害入狱。
仅仅只风光了两辈的江家就这样没落,从狱中出来的后,江骁并没有放过他们一家,将他父母活活逼到绝路上,他们一家忌惮江骁和其身后宣摄王的势力,只得忍气吞声,对外说是他父母双双病故,实则是被江骁灭了口。
江骁恃强凌弱,毫无人性,曾祖父为了能护住他的命,冬日里烫红了铁板烧烂了自己的舌头,拼死发誓绝对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这才堪堪保住了年幼的江清宴。
江清宴禁不住握拳,祖父不能说话,便日日在纸上写,写江骁的恶行,又写莫要他同江骁过不去,他们是斗不过武定侯府的,不必报仇雪恨,只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