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满面怒容,端坐于中军大帐。
李存孝双膝跪地,叩头请罪,痛哭不已,“爹啊,孩儿我刚刚立了点儿尺寸之功,怎敢居功自傲?存信那厮,一直陷害孩儿,全是因为他,才把我逼到今天这一步!”
李克用勃然大怒,抄起龙书案上的一叠檄文、信件,举在半空挥舞着,“这是你给朱温、王镕的书信,上面对我百般诟骂,言语十分恶毒,这也是李存信教你写的吗?”
说罢,将书信用力掷向李存孝。
白纸黑字漫天飞舞着,缓缓落下,如六月的雪花,如送殡时的纸钱。
李存孝低下头,一语不发,只有两行热泪不断滚落。
李克用盛怒之下,宣布了判决结果:车裂!
现场十分安静。
李存孝最后抬眼望了一眼李克用,没有求饶,也没有再喊冤,也没有矫情煽情,只是缓缓地、默默地向干爹又磕了一个响头。
在那一瞬间,李克用的内心也是十分挣扎的,其中的痛楚无人能解。他扫视左右,见诸将个个微低头颅,眼观鼻、鼻视口、口问心,缄口不言。
李存孝糟糕的人际关系,在此刻被展现地淋漓尽致。死到临头,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求情,没有一个人肯为他说句话。
李克用比李存孝还要绝望,在他内心深处,是舍不得杀李存孝的。在他的设想中,在怒吼出“车裂”之后,左右人等应该纷纷出列,或是下跪或是抱拳,七嘴八舌地说些“主公息怒”之类的话,替李存孝求情,然后自己就能借坡下驴,送个顺水人情,“死罪已免,活罪难逃,打他若干军棍,下不为例。”
想不到,身边将领居然都巴不得李存孝赶紧死。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李克用寒心了。他充满哀怜地望向李存孝,又无比愤怒地扫视左右,一脚踹翻龙书案,甩袖离开。一连十天不理政事。
“李存孝”成了李克用心中永远的痛,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这个名字。
四个月后,昭义军节度使康君立前往太原述职。李克用宴请各级将领,大家喝酒、赌博、唱歌、蹦迪,十分嗨皮。
玩儿到嗨处,李克用忽然提起了李存孝,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痛哭。
康君立也喝的不少,借着酒力,说道:“那厮固然勇猛无敌,却心怀篡逆,我看,就不如……”
李克用勃然大怒,拔出佩剑,将康君立砍伤,随后赐他毒酒,鸩杀之。
康君立,早在僖宗朝乾符五年(878)正月,带头拥护李国昌、李克用叛乱,割据云州,是资历最老的元老功臣,居“首义元勋”之首。之后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李克用,入鞑靼、逐黄巢、上源驿事变、粉碎张浚围剿河东……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康君立是河东集团中资历最老的元老级功臣,没有之一。只因酒后褒贬了李存孝一句,就被李克用无情诛杀。
从此之后,“李存孝”这个名字就成了军中最高禁忌,谁也不敢谈论。“李存孝”与“独眼龙”一样,谁说谁死。
河东猛虎幽州狼,镇州王镕小绵羊。
卢龙李匡筹对成德军发起了猛烈攻势,王镕抵挡不住,只能催促李克用抓紧履行同盟义务,协助成德军抗击卢龙军。
李克用帐下有一人,也不断怂恿他对卢龙开战。此人正是原卢龙军将领,刘仁恭。
此君很早之前就出现过,那时候卢龙节度使还是李可举。刘仁恭跟随将领李全忠(李匡威之父)进攻义武王处存,刘仁恭以挖地道的方法奇袭破城,并因此获得一个响亮的外号“刘窟头”。
随后李全忠发动兵变,逼死李可举而成为新任节度使。李全忠死后,儿子李匡威继任。
刘仁恭有不少鬼主意,更对自己的野心丝毫不加掩饰,招致了李匡威的反感,于是把他外放,做景城县令,后来又驻防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