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朱温当初任命钱镠为吴王兼淮南节度使一样,挑拨江淮双雄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消耗,驾虎驱狼的老套路。
提到后唐的这次封赏,还有一个小插曲。后唐以吏部侍郎张文宝为宣谕使,泛海而来,因为当时淮南占领了虔州,使得吴越国与中原的陆上交通线阻断。躲的就是淮南,结果在海上遭遇大风,船帆被吹坏,船只漂啊漂,漂到了淮南境内。
杨溥热情款待了张文宝一行人,“你们是要去那边啊?好,好,哦,封他‘吴王’啊?巧了,我也是‘吴王’……”经过一番好吃好喝的激情交流之后,杨溥拿出巨款赏赐张文宝使团(及赏从者钱帛等数万)。张文宝坚守底线,分文不取,随后,杨溥大度地礼送张文宝等抵达杭州。
回头请再看一眼那个时间节点,933年。这一年11月,李嗣源驾崩,11月29日,李从厚来到京师,并于12月1日在李嗣源柩前即皇帝大位,弱势的李从厚亟需稳定四方,于是册封钱元瓘为“吴越王”;
百余天后的934年4月,李从珂推翻李从厚,宣布即皇帝大位,作为篡权者的李从珂同样亟需各方的认同与支持,在6月同样册封钱元瓘为“吴越王”,并于936年正月派使者送来吴越王金印;
同年(936年)闰11月,石敬瑭被契丹人册立为皇帝,李从珂兵败自焚,石敬瑭建立后晋。相比于篡权者李从珂,石敬瑭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二鬼子、狗汉奸,契丹人的傀儡,他更需要获得各方支持,在称帝的次月(12月)就敕授钱元瓘为“天下兵马副元帅”;
937年4月,石敬瑭进封钱元瓘为“吴越国王”,允许他封邦建国,“一切如同光故事”,中央朝廷对钱氏集团的信任和恩宠回到了李存勖对钱镠时期;
938年11月,朝廷送来了吴越王玉册等一应俱全的法物;
939年10月,石敬瑭拿掉了钱元瓘的“副”字,进授为“天下兵马元帅”;
940年3月,石敬瑭又授予钱元瓘“天下兵马都元帅”;
941年3月,石敬瑭册授钱元瓘尚书令。
当然,《吴越备史》只是记录了中原王朝对钱元瓘的封赏,意图表明吴越国合法且尊贵的政治地位。但这种优渥恩宠会是免费的午餐吗?中央朝廷不是舔狗,吴越国也没那么矜持,所以《十国春秋》帮它补齐了一些它有意遗忘的小细节。
比如李从珂封钱元瓘为吴越王的时候,钱元瓘就给朝廷送去了一点小意思,“献唐白金五千铤,绢五千匹”,又以四个弟弟的名义“贡唐白金七千铤,绫绢七千匹”,次年又“贡唐绵绮五百连,金花食器二千两,金棱秘色瓷器二百事”;
而当石敬瑭给钱元瓘册封吴越国王的时候,“贡晋天和节大排方龙座金腰带一,御衣十三事”,天和节就是石敬瑭的生日,这一点点小意思算是给石敬瑭的生日礼物,跟“吴越国王”没关系,所以第二年,钱元瓘向石敬瑭表达谢意“贡晋谢恩金器五百两,白金一万两,吴越异文绫八千匹,金条纱三千匹,绢两万段,绵九万两,大茶脑茶源茶二万四千斤”,出手阔绰,太土豪了,但——这点儿小意思怎么能表达臣对陛下的感激之情呢?所以——“又进大排方通犀瑞象腰带一副”。
这才符合逻辑。
无论是“献”还是“贡”,都不符合《吴越备史》的气质。
受惠于中原的群雄逐鹿,钱元瓘享受了十年的政治红利。外部顺风顺水,但集团内部的内忧却让钱元瓘在这十年里如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