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讨厌雪。
大概就是从十一年前那个冬天，她穿着厚厚的袄子站在城墙上，看见底下高高隆起的尸堆时开始讨厌的。
城墙下，数不清的人朝着城墙伸手，试图攀爬。他们死亡的时候，手还在向前伸着，脸上还带着对生的渴望，却在这冰天雪地里被这么冻成了一片接近六米高的冰雕。
那一刻苏茶差点以为她的脚下已经不是人间，而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一个瘦弱的小少年抓着尸体爬了上来，他的手上全是冻伤，穿着露出大片皮肤的破烂衣服，瘦弱得厉害，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苏茶不敢想他这种状态爬上城墙要费多大的劲儿，但是下一秒，就在那个少年的手快够到城墙边缘时，城墙上的守卫伸出了脚，把他踹了下去。
苏茶看着他跌落在地。
不用枪刺不是因为怜悯少年，不是为了饶他性命，而是因为想让他去边上死。
城墙外爬墙的人尸再堆积，就比城墙高了。
在他第三次爬上来的时候，五岁的苏茶伸出了手，在士兵动脚前把他拉了上来。
后来，她得知这个少年叫做王铁锤，再后来，苏父求到城主府，让城主开门，苏家散尽家财救活了当时城外剩余的不到两万难民；再再后来，次年春天，苏家因为收买民心意欲谋反获罪，差点满门抄斩，那个少年纠集了一大批曾经的难民劫了狱，火烧了城主府，向当时的城主展现了苏家真的有谋反的能力。然后，苏家全体无罪释放，他也进了苏家，成了苏十三。
夜城的一万八千难民得救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他们后来在夜城定居，可以说至今为止夜城里大约五分之一的人口，都被苏家救过命。
但，苏茶更知道，那一年她曾经看见的那一幕在每一座城市城墙外都上演过，但是灾害平复后因为收买民心获罪的只有苏家。
最终，这场灾害里死人的数量甚至没人统计，史书上只会留下一句“xxx年，大饥，人相食”。
这算是她想修仙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苏茶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方淼那边的倾诉欲望却降低了。
不知为何，当苏茶完完全全是陌生人的时候，她可以很平静说出自己曾经不堪的过往，但是当对方真的猜出点什么，对她有了进一步了解后，她突然就不想说了。
但是就这么说了半截没下文了也不好，于是她给故事草草地安排了一个结尾。
“总之就是这样，我进了天音楼。那里的人都挺凶的，我就拼命想着筑基，想着到时候跑出去。然后我筑基了，去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打伤同伴逃了。本来想着去找个安静的地方避着做个散修，或者能不能加入什么仙门，结果逃跑的路上看见有个恶霸少爷在强抢民女，没忍住就出手了。我刚出手就有两个仙门弟子跳出来大叫什么魔道妖人要弄死我，我差点没了……后来我师父出现抓住了他们，让我选择杀不杀他们。我这才知道我压根没逃出去，跑了没一天我师父就找到我了，只不过他没出面一直跟着，他早就知道是这个后果了……”
方淼吐出一口气：“那之后我就悟了，也心死了。我杀了他们，身上背上了案底和悬赏，又回了天音楼，借着天音楼的庇护开始安安分分当魔修了。这次出来也不是做任务，单纯的度个假放松放松，没想到栽在这儿了……”
苏茶正在消化她的话，却见方淼脸上又好像意犹未尽一般，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士奇：“那是我师父。”
苏茶抬眼，一脸震惊地瞪着方士奇，手中的汤碗掉到了地上。
出云宗里要是搞师徒恋，当师父的是要被赶出宗门的。而且两人的年龄差越大判得越狠，断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