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背着弟弟回到了家中,并没有直接将弟弟带到东边的屋子里去,走进篱笆扎的院子里,远远听到娘在东边屋子里织布的声音。
梭子磕在了木架子上发出了单调的声音,一下下的枯燥,一如娘这几年的人生。
宛若没有了生气,可还是在熬着,等着油尽灯枯的那一瞬。
李朔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将弟弟背到了西屋,一进门便能闻到苦涩的药味。
阿奶之前大病了一场,终究是起不来身子,眼睛也不太好了,靠在了土炕上。
李俊虽然比李朔稍稍顽皮一些,可也算是懂事孝顺,虽然脸上身上被打出来伤,疼得他直抽气,还是忍着不让大人操心。
他小心翼翼搬了凳子坐在阿奶的身边。
“俊崽,朔儿你们回来了?”阿奶耳朵还好使一些,听到了脚步声,苍老的脸偏向了两个孙子一边,浑浊的眼底渗出暖意。
这两个孩子和他们的娘虽然都是她和老伴儿捡回来的,可就像是她的两个亲孙子。
尤其是俊崽,生下来后瘦得厉害,他娘也是奶水不够,她就到处讨了粟米,熬成了米汤,用大半的积蓄买了一只奶山羊,硬是把这两个小娃娃拉扯大。
“阿奶,我回来了,”李俊忙将阿奶枯瘦的手紧紧抓住。
李朔也笑道:“阿奶,今天我和陈二狗用挖到的草药换了姜糖,您吃吃看,甜不甜?”
李朔放下了背上挖回来的草药筐子,他现在虽然小可也经常上山挖草药补贴家用,偶尔也换点儿好吃的拿回来给家里人减减馋。
每次换了姜糖,都是弟弟和阿奶一人两块儿,阿爷和娘一人一块儿,他自己舔一舔草纸上沾着的糖渍就算了。
他爬到了炕上,将姜糖塞了一块儿在阿奶嘴里,又藏了一块儿在阿奶的枕头下。
塞了两块儿给弟弟,随即将剩下的包了一块儿,一会儿准备去爷爷的茶摊儿上帮忙的时候带给爷爷,另一块儿……
李朔小心翼翼走到了隔壁的屋子,他一直都对这个娘感到敬佩又陌生。
敬佩的是,她居然识文断字儿,有时候清醒了,还会手把手教他写字儿,糊涂的时候便是连他这个儿子也不认了。
此番他小心翼翼走到了那个瘦弱的脊背后面,低声喊了一声娘。
娘不理他,李朔不禁苦笑,今儿又糊涂了,不认人了。
“娘,吃糖了。”
吱嘎,吱嘎……
百无聊赖的梭子撞击木架的声音,李朔叹了口气,将姜糖放在了一边的凳子上,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他戴着斗笠走出了破败的小院,出了门仰起头看向了沉着一团乌云的天际,怕是一会儿要下雨了,他得赶紧赶到十几里外的路口处帮阿爷收摊儿了。
李朔紧紧攥着糖纸舔了舔上面的糖渍,清俊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满足的笑意,端得是温雅如春的少年郎。
他吸了口气,朝着前路跑了起来,再要是不快一点儿就赶不上趟儿了。
很快便喘着气赶到了路口处,今儿茶摊儿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矮凳上喝茶,脊背挺直,戴着斗笠,斗笠拉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真切眉眼。
他低着头便是喝茶的动作也和普通的山里汉不一样,自带着几分别样的贵气,那优雅沉稳的模样不像是小地方来的。
因为太过与众不同,李朔便是凝神多看了几眼,也不敢再盯着人家客人看。
他们这种路边摊儿摆出来不容易,尽量少招惹些是非,拿了茶资便是。
“阿爷!给你吃糖!”李朔笑着走向了蹲在凉棚子下烧水的阿爷。
李老汉瞧着自己大孙子便心情愉悦,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他心疼。
“朔儿,你吃吧,阿爷牙齿都掉光了,不吃糖了,我的朔儿长身子的时候,你吃吧!”
“阿爷,我吃过了,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