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声音还带着纯真的笑,“乐颜姐,我周末在学校门外的鸡公煲兼职赚钱,一小时十五块还管一顿饭,老板说我干活卖力,工资还给涨了两块。”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孟晚意的乐观坚强,可是她越是坚强,乐颜心里越不是滋味,都是人,都是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年。
有人上下学坐豪车,一双上万块的鞋子穿两次就扔鞋柜里再也不上脚,有人为学费发愁,瘦弱肩膀上要扛起自己的命运。
她要忍受多少来自同学异样的眼光,也许她班上的同学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吃鸡肉,她却要在一边擦桌子拖地……
“乐颜姐,我兼职不会影响学习的,上次你教我的解题技巧很好用,还押中了一道大题,我们班唯一一个数学满分,猜猜是谁?要是奶奶知道我考了第一名,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是啊,按孟奶奶的性格,自个儿孙女考全班第一,她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走街串巷广而告之。
提起孟毓秀,那头噤然。
孟毓秀去世还不到半年,食道癌晚期,走的时候就剩一把枯骨,医生说如果积极配合治疗可以多活几个月,但是孟奶奶把诊断书丢进垃圾桶后,去药店买了两盒布洛芬,没事人一样回家。
回家的那天,孟毓秀花了八十块钱在菜市场买了一只公鸡,笑盈盈地给乐颜和孟洋的碗里盛鸡汤。
那天,她们三人围在局促的木桌前,吃得很尽兴,汤也见了底。
直到很久以后,孟毓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呼吸都要靠机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乐颜才得知真相,那时已经来不及,任凭乐颜跪在地上,也只换来医生的摇头。
乐颜跟孟晚意在整理遗物时,在孟毓秀卧房的小抽屉,找到她用雕花旧手绢包着的银行卡和零钱,手绢的旁边还有六盒布洛芬缓释胶囊,
讽刺的是,药已经过期一年了,黑心药店欺负老年人不识字,压在箱底的无效药低价甩手给了孟毓秀。
不敢想象她吃着失效的假药,是怎么咬牙扛过去的。
原来,她不是好了,她只是不想把兜里仅剩的钱送进医院那个无底洞,苦了一辈子,临了她认命了,只是不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连累小孙女。
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从不会轻易放过一个身在底层的人,医院或许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但有时候,更是只认钱的修罗场,
医院或许会救坏人,却不会救穷人,尊严?在医院那种地方显得可笑。
孟奶奶被医护人员从床上拽起来的那天,乐颜隔着白衣天使的皮囊,看到了刽子手的影子,狰狞,可怕,眼里只有钱的天使,比魔鬼还可怕,医院会救一个坏人,却不会救一个穷人……
自那时起,乐颜就拼命赚钱存钱,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她要完成孟奶奶的心愿,让晚意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无忧无虑,她不想再看着自己爱的人受罪,在她面前孤独死去……
都说亲人的离世是一辈子的潮湿,空气中突如其来的沉默打的乐颜措手不及,她不知道怎样安慰一个失去唯一亲人还在要故作坚强的未成年学生。
喉咙哽住,像被人塞了金属一样,
半晌,乐颜强忍着眼尾潮意,“孟奶奶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晚意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