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近卫便已明白,正色一凛,默默从厅里退了出去。
陆闻笙生了双匀称修长的手,如银似雪的指节,细长秀致,泡在水中,看上去分外干净。
然身在高位,又如何能真正不染尘埃,独善其身。
他是个冷静到极致,甚至有些悲观的人,凡事都做最坏的打算。
他总要先护着自己的家人。
“殿下坐下吧。”
此处是他早年间买的别院,虽不常住人,一应事务都有人打理。
陆闻笙唤人取来茶具,取茶碾末。
萧恂此刻可没有那个闲心和城府,不停在厅堂踱步。
盐引一事陆闻笙曾劝过他不要染指,是他重利,一意孤行,如今却要仰仗舅舅给他收拾烂摊子,萧恂既愧且忧,无奈之下,只得在另一边坐下。
却到底静不下心来,“舅舅,此事要如何解决?”
拿到账本之后呢?
简钧这几年朝他进献银两足有百万之多,难道要将这窟窿补平?
先不提根本无法补平,此事当真能掩盖过去吗?
陆闻笙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闻言并不抬眸,取出茶盏,在茶粉中注水。
“殿下,遇事切勿急躁。”
那只白洁的手捏着茶筅筛打,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古鼎新烹的青凤髓茶香也随之飘散出来。
七汤过后,将茶盏放在靖王面前,白乳浮盏,如疏星淡月。
萧恂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将一碗茶汤饮尽。可心中沉着事,囫囵咽下,也品不出什么滋味。
陆闻笙一手搭着凭几,一手捏着青玉杯盏,厅里四角燃了方灯,照在他略显沉寂的眉眼上,愈发云山雾罩,叫人难以看透。
“裴御史如何会突然查盐引?”他清悦嗓音的响起,缓慢道。
萧恂将茶盏放下,这事的起因他倒清楚:
“还不是张鸿哲的败家子!在茶楼门口殴斗朝廷命官,似乎是姓……温?裴俭挡了那一棍,顺藤摸瓜,这才牵扯出张鸿哲和盐引贪腐一事。”
陆闻笙直觉有什么不对。
却被另一件事牵动心弦,“温?”
那双琉璃般清透雅静的眸子终于起了丝波澜。
萧恂不明就里。
手下人回道,“回国公爷,是国子监司业温远桥。”
“舅舅,这个人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
陆闻笙闭口不言。
萧恂却将他方才的异样记在心间。
半柱香后,在萧恂终于耐心耗尽,正欲开口时,有近卫进来回禀,说雪天路滑,张鸿哲张侍郎坠马,死在了东面城墙底下。
陆闻笙听后怅然的嗯了声,“倒是时运不济。张侍郎为国尽忠,丧礼上多随些赙礼。”
萧恂先是一惊,再料不到张鸿哲已被灭口,随后急得站起来,问道:
“那账本呢,拿到了吗?”
侍卫躬身,双手奉上。
萧恂铁色铁青,粗略翻了一遍,将之递给陆闻笙。
陆闻笙看也未看,将一本账册投入炉中,火舌乍起,很快吞没账册,黑烟过后,只剩余灰。
“舅舅……”萧恂讷讷道。
火光映照在陆闻笙那张胜殊冠绝的面上,眉梢带一点慈悲,仍是不惹纤尘的儒雅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