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稽走到韩凛和拓跋迟前面,左右打量,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横竖也是赢不了的。”
话音刚落,他的父亲蔡通从另一侧走进他的视线,冷冷地瞪他,他默默地低下头,又是一声叹息,再抬起头时,脸上始终是灿若艳阳的笑意,但眼底却只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我知道,九娘心中之人非我,可我在宁郡远远地见过她一回,此生便无法忘怀。那时,我十八,自以为游历天下,寄情山水,没有世俗女娘可以打动我。”蔡稽的身后才是商离,但他不敢对着她说。兴许是情至真实则情怯,他从未奢望过,却给了他一次从天而降的机会,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我身无长物,又无一技之长,帮不了九娘太多。我本是想,她若是想要,一个永久的栖身之所,又有何难。”蔡稽又朝韩凛和拓跋迟走近一步,声音很轻,“可如此简单的愿意也无法达成,这大齐的世家女娘,也只有她,受桎梏至此,既不被约束,却又处处受制。常山公主尚能公然示爱,为爱出走和亲,而她的心爱之人却只能放在心中,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心中之人是谁,可每个人都希望她远离所爱,为了家族安宁,为了天下太平。可她不过是一个女娘而已,何以桎梏至此。”
“我想给她一片天,任她遨游展翅。而我,无官无兵,可以带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蔡稽释然地笑了,“如今我什么都给不了她,也帮不了她。是以,我还想做一件事情,还请两位仁兄成全。”
拓跋迟一直怒目而视,眼前这个男子救过他,但是他说话太啰嗦,拓跋迟听不懂,只知道他与商离正在议亲。
蔡稽展臂,锦绣衣袍华丽转身,“小人并无才学,但小人的画技尚可,想请拓跋狼主与韩将军比试一番,不知圣人可允?”
圣人不敢答,他看着商离,有些为难。
商离转头,瞪了高崇一眼,“圣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十四郎与我过了三礼,我若是想嫁,今晚便能嫁过去。你可要考虑清楚!”
高崇只能应允。
可韩凛和拓跋迟都不擅画工,尤其是拓跋迟,他的书法十年如一日,没有长进。而韩凛是不擅画工,但他还是会的。定国公的教养比别人要严厉,可以不精通,但不能不会。
韩凛却什么都没画,盯着眼前的宣纸,随意挥了几笔墨,只当是画了。拓跋迟更狠,有样学样,把磨好的墨泼到宣纸上,画作即成。
“泼墨作画,不是吗?”拓跋迟引以为傲,没见过不会的人还能如此豪横。
韩凛连连点头,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错不错,有成为一代大师的潜质。”
拓跋迟轻嗤,“少懵我,你这是赢不了,故意的?”
韩凛不以为然,“留着力气,还要与狼主一战,以逸代劳。”
“你赢不了的。”
“赢不了也要赢。”
“都赢不了了,还要怎么赢?”
“只要能赢,你管我如何赢!”
“韩定之,你赢不了的。”
“我知道。”
“你知道了还要打?”
“蔡十四郎也知道不会赢,但他还是来了。”
拓跋迟语塞,“你们,都是疯子!”
蔡稽画作是一幅田间耕种图,阡陌纵横,其乐融融,田埂间坐着一名少女,缠着头巾,赤着双足,衣袖高高抡起,脸上是放肆的大笑,就像是午后的艳阳,尽情释放光芒。
这是蔡稽初见商离时的情景,他几度想要跃然于纸上,却迟迟不敢动笔,怕他的画技太差,画不了那时那日的美好。而今日,也该是他与心中眷恋作别之时,把心动的她画出来。从此,便不会再有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