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洛阳,一个在商离心中忘却三年的地方,又重新回到她的视野之中。离去时有多艰难,今日再归时,却无一人敢拦。
在她身后,延绵数里的大军浩浩荡荡,步调一致。大军入城,玄衣铁甲,军容肃穆,腰间佩刀浸透大漠边关的皑皑风雪,原本嘈杂喧嚣的人群鸦雀无声,目光一致。
定鼎门前,人头攒动,百官齐聚,圣人亲至,不可谓不壮观。征北军的战绩,足以彪炳史册,陆疆之名也渐渐凌驾于萧寅之上。大齐两大战神,一个成了权臣、弄臣,为太子之马前卒,另一个守卫大齐的北境,金戈铁马,誓死不休。
听闻城门下的观礼位,黑市价三千金,都想一睹韩家少郎君的风采。商离早前得到舅父京兆尹商元庆的消息,斥巨资买下十个观礼位,原价不过三十金,转手就换了万金之多,小发了一笔横财。
三年前离京时,悄然无声地走。
这次回来,如此轰轰烈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回来。
可她知道,这都是沾了韩凛和征北军的光。
十三年来,幽州失地是大齐百姓心中的一根刺,韩充的背离让世家人人自危,对族中儿郎多有约束。如今由韩凛领军夺回,定国公府的复兴指日可待。如此大事,不隆重一番,又怎对得起韩凛十余年的隐忍。
商离在入城后,把所有的风光都给了韩凛和征北军,一个人悄然回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商文焘在定鼎门前凑人头,其他商家儿郎有官职的一并同往,剩下的能不去的,都留在家中。
商离在下马石前停了下来。这是护国公府的荣光,大齐的武将在护国公府门前不能纵马而行,乃是太祖时立下的规矩。大齐开国百余年,无人敢逆。
豫章大长公主以年老体弱为由留在家中,等着商离回家。她不希望商离回家时,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府邸,没有一个人在等她。
离开三年,护国公府的一草一木都是商离熟悉的,门前的两只狮子被她拿银枪划过几道痕,还是清晰如昨。她记得,那是和对门清远侯府的胖小子比武时,不慎给划的,她那时才不过八岁,下手没轻没重。
豫章大长公主在正堂等她,商沅君也在。
裴远衡任职国子监,还不到可以到定鼎门观礼的品级,商沅君虽是有品级的命妇,但她不想去,也没有人勉强于她。庆国公执掌风圣军,重回军机,崔氏一早便携府中一众女眷去观礼,唯商沅君缺席。崔氏颇有微词,但商沅君回了她一句:“陆夷敬与我夫妻一场,我确实是该去。”
崔氏这才没有再逼着她去。
商离撩袍跪地,重重地磕了一记响头,“大母,小九回来了。”
豫章大长公主巴望她,等了三年,一听熟悉的声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小九,我的小九,回来了,回来了。快,让大母看看。”
商离起身快步上前,像从前一样,窝进豫章大长公主的怀里。
“小九高了,大母都抱不住你了。”豫章大长公主百感交集,“你看看你,受了不少的苦,都瘦了。但我家小九还是那么好看,不对,愈发好看了。”
三年的时光,商离已是二九年华的少女,身材高挑,眉眼间的英气脱了稚气之后,愈发突出。兴许是经历过生死,甚至还多出了几分清冷。
府中的女眷也跟着掉眼泪。商离在府中长大,确实是比一般的女娘要顽劣,但她长得好看,小嘴又甜,十分讨人喜欢。如今看着,却有一份不容易接近的疏离感。
“以往大母总说我胖嘟嘟的,是会嫁不出去的。我如今瘦了,连料子都省了不少呢。”商离擦去豫章大长公主的泪水,“大母快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吃了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