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高唱的祝词还在穿堂里回响,隔着苏绣屏门,看凌君抱着他的新娘,迎着漫天纷飞的花瓣彩带,在凌芸、景明等一众人的拥簇下走出大厅。
此情此景,顺心意外于羲瑶面色如常,不见感伤,缄默不言,过分冷静,倒不似阮家送喜帖至羲家的时候,还哭得肝肠寸断,昏天黑地,歇斯底里,不能自已。
因羲家有孝,又念及佀氏年事已高,且羲岩、羲巍外出,本来是定好羲岑、羲岳夫妇代表来贺喜的,但临行前羲瑶便吵闹着非要跟来。
佀氏不放心羲瑶,也惦记凌君、凌芸,便允了她,好巧不巧羲岳又犯了腿疾,就改由羲岑、惠氏夫妇代表,并着羲珏和覃氏带着羲昊,还有羲珺一同陪佀氏进京。
新人已往新房坐帐,宾客陆陆续续由司仪领着往各处休息,等待开宴入席。
不时便有三五人行过穿堂,或用惊诧的眼光打量,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而羲瑶全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不露声色地痴看着红绸喜字装点的正房大厅。
觑了羲瑶良久,顺心隐隐不安,生怕她有个好歹,便主动上前劝她:“小姐,老太太已经回正房休息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了啊?”
“行吧,就这样吧。”
羲瑶突然开口,惊得顺心不敢答言,只见她撂下这句话后直接绕过屏门,大步跨出穿堂,沿着回廊一路向北,顺心忙不迭去赶上她的脚步。
凌君与景昶有说有笑地从新房回来,正巧遇到羲瑶从正房西侧的尽间穿至后罩楼前,景昶怔在原地。
凌君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羲瑶!”
灿烂的春日当空照下,意气风发的凌君被喜服映得红光满面,凝视他衣襟上的双喜字,并不刺眼。
“恭喜”二字不带任何情绪脱口而出,羲瑶恍然发觉,这一刻,自己的心中竟没有一丝一毫地悸动错乱。
“外婆他们在我娘的院子呢,我这叫人送你过去吧!”
“你忙吧,我知道路。”
说罢,羲瑶半低下头,与景昶擦肩而过,径直往海棠花型的月门而去。
见景昶望着羲瑶的背影出神,凌君问了一句,“怎么了?”
景昶回过神,浅浅一笑,“没事,走吧。”
凌君也没多想,紧忙拉他一起去前院招呼宾客。
脚踏满地的桃花和海棠花瓣,羲瑶释然一笑。
原来,执念如梦,不过尔尔。
没有他的那些日子并不难过,那些夜晚并不寂寥,多年求而不得、郁结于心的情愫,一瞬便可解释放下。
其实,这真的很简单。
又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读懂过自己,更不明白自己的真心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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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本来就是不对等的感情。
最初,不经意间的情窦初开,无需因由,他恰好在那一瞬出现,触发心猿。
继而,他的形象成为心中所想,像个模子,再遇他人,不自觉与之对比,其实都是徒然,因为当下,他已然是最好的最符合你期望的那个人,无可替代。
此间,并不敢抱有希望,胆怯,自卑,自我怀疑,踌躇不前,只觉得可远观不可亵玩,只要他一切都好就好。
渐渐,开始臆想,渴望拥有他,想要占有他,在表白和不表白之间纠结挣扎,左右徘徊,通常都是生怕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得到的是婉拒,更糟糕的结果便是没法面对彼此。
如果最后不是恰巧两情相悦,那么一厢情愿只有两种结局:
其一,愿赌服输,无疾而终,无事相安,相忘江湖;
其二,幻想磨灭,失望透顶,恼羞成怒,悔过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