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竭载仙尊也在对面的面容中看不到任何退避之色,仿佛这杀劫就如拂面的春风,淡向空来,淡向空去,无忧亦无怖。
“天地入劫,故人入劫,我不得不来。”劫宗元神长长叹了口气,微微颔首一礼,他生平第一次死劫,便是被竭载仙尊所救。
渡弥仙尊垂下了眼帘,似是不忍看这些被遗落在逝水中的蛮法修士,执着坚守着早已化为幻影的残破堡垒。
对面说得不错,只要是劫数,便有破劫之法,杀伐是破开劫数最直接的手段,便是天子围攻,妖圣伏杀,只要你神通道力够强,照样可以将劫数消弭。
渡弥仙尊沉默地点点头,和竭载仙尊对上了视线。
“呵呵,我不过想求一个巫道长存,哪里错了?曾经的我向人皇低了头,现在的我选了人妖祥和……”竭载仙尊怒目圆睁,恨恨出声,汹涌的杀气冲天而起,如巨岳,如汪洋,如巫道万古长存浩荡。
轰!
巨大的金戈斩在了碧光之上,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轰隆”巨响,似是惊雷霹雳,骇人心神,又似将碧海云天捅破窟窿。
渡弥仙尊的眸子中,光芒宛若雷霆灼灼,更有着痛心疾首的惋惜,亦有着凛若冰雪的寒意。
面对可能的身死道消,对面却是如此地沉静,竭载仙尊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一株仙藤从劫宗元神的指间蔓出,刹那间已是撑天而起,宛若一头虬龙昂扬腾空,散发出幽邃不可测度的战意。
“仙藤只有六阶,已是目前能达到的极限了,不过,我劫宗炼器自有玄妙,杀劫亦为洪炉,我来相送故人,也是祭炼法宝,竭载不会怪我太过功利吧。”
盈盈碧光在青冥中盛放开来,霎时间青光茫茫,洋洋洒洒,绿光豁然暴涨。
万顷碧动摇,且将人心观照,劫中付得快与痛,悬心生春草。
“如此甚好,一举两得倒也真是不错,可见你玄兵劫宗的炼器之道,果然得了真趣。”竭载仙尊无所谓地开口,面容上不见半分动容,手中的金戈却是毫不容情地挥下。
森然的杀意从他已然变得健壮的战体中散发出来,穿透了恩与怨,穿透了因与果,无论对面有着怎样的诚意,有着怎样的谋划,都无关紧要。
于天地执锐为巫,于乾坤血祭为巫,行驱兽唤灵为巫,行卜天问未为巫……便是有诸多血腥不便,但这就是巫,也是他的道!
下個瞬间,青冥中本无一物的虚空已然生出玄妙,好似化作喷涌的活火山,极狠极戾之性猛然爆发开来,映得整片青冥杀机凛凛,宛若巫道元神眼中的森森寒光。
渡弥仙尊淡淡扫了巫道元神一眼,“有人告诉我,以争求和方有和,况且天地中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竭载,你我都活得够久了,久到可能已然忘了最初的本心,不该是这个样子。”
劫宗元神曾问过自己,元神就是修行的尽头么?九阶灵宝就是法宝的极限么?这个问题他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到答案,就如金丹破入元神时所要面对的知见障,元神的前路,天地的极限,渡弥仙尊没有找到方向。
太过漫长的岁月似乎也在慢慢改变他的信念,不是消磨,他知道自己的道心依旧坚固,但作为长生的元神,看待问题的角度终是不一样了,就如翩跹的蝴蝶之于懵懂青虫,就如无须落地的青鸟看向无翅走兽。
忽然有人向他提了一个问题,为何要有渊劫?区区数言恍若汹汹的天劫落入劫宗元神的灵台,对啊,为何会有渊劫?
他没给出答案,而那人却自言自语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天破了,当炼石来补;洪水来了,当挖渠归海;若有山阻路,定要挖空凿开,若是太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