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餐,虽然都是粥,菜也都是水煮,但多少带了点油星。不能管饱,但也不会太饿。
这比之他往日在家中、任江阴典史时的饭食,自然是差远了。
但阎应元并非没有见识的人——当年他从通州携带家眷南下任职,一路上可是见识过不少凄惨犹如地狱的景象。
饥民吃草根、树皮、观音土只是寻常,更恐怖和令人难受的是,一些饥民易子而食,市集之中人肉贱卖,为了对抗饥荒,很多百姓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若是让这些饥民知道崋军苦役一日能有三餐,怕是会争抢着来给崋军做苦役。
除此之外,崋军还有一项令阎应元大为震惊,乃至暗呼“无敌”的手段。
那便是定期派遣军中的“军政员”,来给苦役们“上思想课”。
一开始是讲些有趣的小故事,并顺带教苦役们认识些字。就连他,都因为识字,被任命为苦役中的代课教师,饭食、住处等待遇都有所改善。
军政员来了几次后,取得了苦役们的初步信任,便带着苦役们开“诉苦大会”。
让苦役一个個讲述各自遭遇的苦难经历,逐渐打开苦役的内心,甚至让苦役们视军政员为知己、老师。
每次诉苦大会开完,军政员就引导苦役们进行总结,寻找让大家受苦受难的原因。
并且最终都指向一个方向:大明皇帝昏庸无能,朝廷腐朽不堪,官场黑暗,吏治腐败。皇帝、朝廷、地方官吏的不作为,是造成大家苦难的根本原因。
而要解决大家的苦难,就要推翻大明朝廷的统治,建立新朝!
到了新朝,才有新气象,大家的苦难才有可能结束。
每次开完诉苦大会,阎应元深想一番,都觉得崋军可怕又可敬。
可怕的是,崋军除了有几十万能征善战的将士,还会利用这种方法,陆续将许多俘虏、苦役也都转变成新的崋军将士,乃至对崋部的拥护者。
可敬的是,崋军并非单纯是为了少数人的富贵而打天下,而是为了结束乱世以及百姓们的苦难,建立一个和平安乐的新朝。
于是,阎应元对做苦役不再抗拒,也不再想着逃跑——事实上,有一家子人在,他也难以逃跑。
他开始认真做事。
白天跟着苦役们卖力修路、修桥、修沟渠,晚上则会借着火光,教授苦役们识字。
哪怕一晚上只能教几个字,也让他觉得,这份“差事”比当大明典史都有价值。
这天晚上。
阎应元做完教苦役们识字的工作,便回到了营中住所,一处独立帐篷。
由两个帐篷构成,母亲和妹妹一座,他和妻儿一座。
阎应元家以前也算小地主,有家仆、有佃农,日子过得很不错。眼下条件,对他们一家人来说,当真是简陋艰苦。
但相较于那些十人睡一个帐篷的苦役来讲,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条件了。
见妻子已经烧好了热水,阎应元正准备洗澡,却被母亲叫住。
“应元,你过来一下。”
阎应元走进了帐篷,问:“母亲可是身体不舒服?”
条件简陋、生活艰苦,阎应元最担心的就是老母身体。
阎母摇头,“这点苦不算什么,我身体还行。”
“那母亲有何事?”
阎母叹了口气,道:“应元啊,我知道你心中把忠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本也没错。
但这些日子想必你也看到了,崋军并非以前朝廷所宣说的可恶流寇、反贼,而是真正的义军。
别的不说,在崋军治下,苦役都能比大明很多老百姓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