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看相,还写了十四字的谒语塞在葫芦里,狂歌纵酒一身轻,不向风雨要安宁,呵呵,说我今生飘泊无定,难有善终。盈盈听懂以后,哭了好几个晚。
他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宿命,我认。但我希望盈盈一生平安顺遂,不要步我的后尘。
贺灵川轻声道:那您就要离她远一点了。邵坚看他一眼,苦涩道:对,就是这样。
他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切换了话题道:我看钟兄和红将军都有意栽培你。好好干,小伙子很有前途。
这几天相处,他和贺灵川也渐渐熟稔起来。我?贺灵川赧然一笑,我不过一小卒耳。
能进干戈厅,能听我们议论刑龙柱,那就不是一般的小卒。邵坚削下一块羊肉给他,我观你为人亲善,做事有分寸,这都是优秀的品性。
为人亲善也是?也只在魂乡才有人这样夸他,现实里无论是友是敌,都说他腹黑。
贺灵川尝了尝烤羊肉,外头一层焦皮又酥又脆,咬一口,里面鲜嫩爆汁。
邵坚的手艺,果真甩他十条街。
当然了。与人为善,多结友少结仇,今后的路子才能越走越宽。邵坚架起羊肉,端碗喝了口热汤,成大事者未必要什么峥嵘棱角。只要能达成目的,身段柔软些又何妨?
从前我和钟兄共同游学灵虚城,见他在太学学宫与博士纵横恣论,把人家说得哑口无言,当时我就对他的学识和性情好生佩服,觉得这人豪气干云、遗世清醒。可是啊,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飘摇再回想,钟兄这种刚硬直言在朝堂却注定吃亏,否则后面怎么会被打发来盘龙荒原?
这一点,你不要学他。他和贺灵川都干掉半碗羊汤,只要心怀壮志、百折不挠,便是谦卑恭让、委屈求全又有何妨?都是手段而已,最终结果才重要,不是么?
邵坚有了女儿之后,心肠柔软许多,见到贺灵川这样的后进晚辈就有爱才之心,不免谆谆教诲。
贺灵川跟在邵坚身边,对贝迦又有更多了解。这些知识来源于亲历者,从书本很难获得。但这人矢口不提渊国,贺灵川几次有意无意往那里引,都被他岔开。这个名字就像是他的魔咒和禁忌,碰都不许人碰。
贺灵川只能选些相对安全的话题,比如:
邬先生,妖帝到底是什么脾气?他当真要听命于天神?现任妖帝雄才大略,在位二百年来,贝迦不倒。
贺灵川拨了拨火堆:维持贝迦不倒,就能称雄才大略?
现在是盘龙历十七年,贝迦第二任妖帝仍然在位到了贺灵川所处的时代,这位就已经被贝迦人称为先帝了。
这么辽阔的疆域这么复杂的国情,还有几百年来越攒越多的积弊陈腐。邵坚又切一块羊肉,细嚼慢咽,治国难,难于青天,能维持大而不倒已是千艰万难。你看边这些人国,长不过百余年,短则七八年,就有王朝更迭吞并。
但他的本意并不是称赞自家的灭门凶手,因此话风一转:
但这些所谓的妖帝、妖王和所谓国师,他们都是凶手,也是人间的叛徒!
贺灵川目光一动:叛徒?
妖帝的先辈都是强大的妖仙,坚定无畏地抗击天神入侵,即便以身殉道也一往无前。邵坚冷冷道,谁知它们的子孙会在两千多年后倒戈投敌,自甘降作天神的马前卒,为其残害黎民!
这不是叛徒是什么?把祖宗脸面都丢光了!最后这一句,忍不住变成了疾言厉色。
贺灵川一时无言。两千
年何等漫长,沧海都变作了桑田,何况人事变迁?
何况六百多年前,贝迦的开国妖帝也面临妖族孱弱,被人类挤得再无生存空间的局面,不得已请了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