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的时候,她能闻到他身上微醺的酒香和晨露的清冷。
苏烟淡淡扫过他手中的佛经,没有接。
“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一个侧身拦住。
陆行之,“我没有找人代抄。”
“看出来了,”苏烟的声音冷冷的,“你的字状若鸡爪,很好认。”
这回陆行之倒没反驳她,只凝视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他一字一句道。
“我忘了。”
“没有下次。”
似乎男儿都有个通病,就是很难将道歉的话说出口。
如若他们犯了错,往往会选择不逃避过往、正面应对且表明今后的态度。
初春的天寒得很,簌簌冷风吹得院子里的梧桐树新芽乱晃。
就在这时,刺眼的金辉穿过厚重的云层,带着旺盛的生命力,洒在陆行之宽阔的肩头、洒在苏烟流畅的鬓角。
不一会儿,寒意散去,热度渐升。
苏烟微眯着眼,开年后第一次感受到春日的温暖。
她往后退了一大步,让出进院子的路。
“用过早膳没?我屋里有甜酒汤圆,温着的。”
身后的婢女们很有眼力见,赶忙将陆行之迎进来。
原本已经收拾妥当的小厨房重新燃起灶火,没多时便有热气腾腾的糯米蒸糕、红糖馒头、水煮茶叶蛋等端上桌。
菜式虽比不得定国公府丰盛,但胜在小巧精致、口味香软。
陆行之不挑食,坐在八仙桌前亦不拘谨,净过手后端起碗筷。
他用膳时速度不慢,吃相却文雅,每样小食都来一份,也无需谁布菜,很好伺候。
苏烟给他盛了一碗甜酒汤圆。
他饮了一口,忽地抬眸。
“你做的?”
“嗯,”苏烟应下,“可是太甜了?我多加了块红糖,是有些腻。”
“没有,挺好。”
陆行之答完,继续用膳,用勺子舀甜酒汤圆的时候,动作放慢了几许。
他唇侧没有笑意,上挑的眉宇却柔和,远不似先前那般锋利。
如意如薇忍不住低头浅笑,相视一眼后,带着婢女们无声无息地退下。
算一算,陆行之上一回被苏烟请进墨兰苑,还是四年前。
其实从前两人的关系,虽算不得好,但至少不像现在这般扭捏。
若不是四年前的那件事
苏烟收回思绪,想起两人这段彼此都被束缚的婚姻。
她问陆行之,“关于我们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
陆行之正在吃蒸糕,闻言没有抬头,只说。
“你呢?”
苏烟沉默了,堵在喉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顿早膳,近乎在两人的沉默中度过。
陆行之也没客气,似乎真的饿了,将盘子里的小食吃得七七八八。
武士食量大,苏烟晓得,可她和他共膳多回,竟不知他肚皮如此能装。
他已经饮下三碗甜酒汤圆,正欲再盛一碗时,苏烟端开瓷蛊。
“好了,你已经吃饱了。”
陆行之:“”
他端着的青花瓷碗尚停留在空中,忍了忍,道,
“好像我们以前学的用餐礼仪不是这样的。”
时下用膳讲究颇多,尤其是宴请宾客时。
主人需得陪同在侧;宾客不落筷、主人亦不落筷;席间主人更不能有催促宾客、驱赶宾客之意。
陆行之虽是“熟人”,但好歹是苏烟请进来的“客”。
苏烟明白,却依旧收走他的碗筷。
“你吃完了我中午吃什么?”
她一面撵人走,一面看向对面的定国公府,“你若实在没吃饱,叫你家麽麽再给你煮碗面条。”
陆行之如山的剑眉微蹙。
他张了张唇,似是想说什么,却一句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