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纳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果然都是他的幻想吧……
否则怎么会出现这么离谱的画面？
原本的空地因为阿塞莉的消散，被种下了一朵朵形状各异的蘑菇，有大有小, 有些长得像花, 有些奇形怪状。
凑近点, 甚至能嗅到蘑菇的味道，不算清香, 就是淡淡的菌子味。
梅纳跪着爬过去，火把蹭在地上：“阿塞莉……”
明明刚刚恐惧居多, 可当阿塞莉真的从眼前消失时, 他却感到了一股巨大的酸苦, 难以形容。
如果这就是他们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姑娘呢？
梅纳恍惚地想，也许从来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阿塞莉, 之前她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实验品什么住在主城，都是她被这个研究所同化的证明。
也许阿塞莉早就死了, 成了《灯塔生存守则》最后一条里的“怪物”。
梅纳悔恨地锤着脑袋：“我应该看好你的。”
突然，一道微不可闻的声律响在耳边：“你烫到我啦。”
梅纳触碰的那朵蘑菇似乎动了动菌褶, 像在抚摸他的手指。他惊得往后一倒，一屁股摔在地上，全靠手臂撑住上身。
怔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是火把离蘑菇太近了。
梅纳僵硬地往前爬了几步, 将火把拿了回来, 真奇怪, 他一路跑一路摔的, 火把竟然都没熄灭, 真能折腾啊。
不知道“本体”在哪的阿塞莉再次出声, 像是同时对梅纳并对其它地方的另一个人说话：“主任让大家活着，我让大家吃饱——请不要伤害我们，快走吧。”
“你们的朋友在七号通道里。”
梅纳目光呆呆地环顾四周，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脑子空白了很久，他才木楞地爬起来，撑着墙壁缓慢移动。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受了刺激，还是阿塞莉塞给他的那颗药丸真起了作用，梅纳确实有了一些力气。
起码能走得动路了。
他捡起地上的小布条，里面竟然还剩有几颗药丸。人犹豫了下，捡起来系好，放在兜里。
至于主任是谁；七号通道在哪；是真的有两个阿塞莉，还是如他所想，刚刚见到的那个就是被异化过后的阿塞莉……
这些问题梅纳根本没能力思考了，脑子有如一团浆糊，越是深想，搅弄浆糊的大棒就转得越快，直到思绪彻底迷蒙。
不过，第二个疑问很快就有了解答。
研究所里到处都是蘑菇，它们倾斜着菌杆，形状各异的“脑袋”齐齐指向右前方的通道。
这一幕活像是吃了致幻的蘑菇。
梅纳吓得一哆嗦，但也顾不得到底是不是真的了，他太累了，甚至不清醒地想着——
也许是阿塞莉在向他索命呢。
随她吧，小姑娘一个人留在这恐怕也会孤独寂寞，不如一起做个伴……哦不，不是一个人，还有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的巴德烈。
该死的巴德烈！
梅纳咬着牙，眼眶却红了。他终于理解为什么人死后造成的污染甚至比纯粹的光影污染更难对付了，因为人有情感，有妄念，最懂人心，知道路人的心窝子哪里最软，便往那使命地戳。
他不想死。
他想找到巴德，想找到阿塞莉，想大家一起活着完成任务，和老大和队伍里的所有人一起平平安安地回到灯塔，然后走进狭窄逼仄的屋里、扑到不算柔软但安全的床上，听着外面的嘈杂大睡一觉，或是一起去酒馆小酌一杯。
阿塞莉不能喝酒，但大家都爱逗她，然后纽厄尔就去阴沉着脸找过来，活像谁欠了他千八百，拎着阿塞莉走过咣当咣当的铁皮楼梯回家……
哦不，纽厄尔在监狱呢，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说不定他还能和巴德烈争夺一下阿塞莉的抚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