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纳知道。
路上他甚至无数次地怀疑过,这次任务目的地也许就是主城,但紧接着就不敢再深想,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他要以什么样的心情走进偌大的主城废墟里?
战争爆发时,主城仍剩有几百万的居民,他又要怎么从茫茫尸骨中大海捞针,找到属于自己父母、朋友的那一具?
阿塞莉说:“我的家也在主城。”
假的吧。
她看起来最多十几岁,怎么可能家在主城?主城九十多年前就湮没在战争中了。
梅纳后脑勺的伤口较大,还在失血,背后与大腿都有之前剐蹭留下的刺痛。他用力掐了下大腿,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一瞬:“你阿爹也在主城吗?他叫什么?”
“纽厄尔·何伯,你认识他吗?”
“……”
何止认识。
这位纽厄尔·何伯正关在灯塔的地下监狱里,甚至为了不说出为何杀死安格尔医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一模一样的父女关系,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巧合吗?
梅纳很想这样相信,可实在过于离奇。
这位阿塞莉是战争之前的实验品,那真实年龄起码上百岁了,而他认识的阿塞莉难道是纽厄尔生的第二个女儿,为了纪念第一个孩子取了一样的名字?
可也太离谱了,谁能时隔这么久生出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孩子?
……也许这位阿塞莉只是污染怜悯他,给他打造的美好幻象罢了,正在诱导他一步步走向混乱与死亡。
而什么实验品秩序官,都是污染想要动摇他对秩序者信任的一种手段罢了。
都是幻觉吧。
是他濒死时刻的脑补……可这脑洞未免太大。
梅纳的指尖抖了两下,紧接着手臂与肩膀也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狂响,又十分缓慢。
“咚——”
“咚——”
该怎么办呢?
跑还是认命?
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他已然迷失了方向。
“你看起来不太好。”阿塞莉的声音不是很清晰,模糊的背影逐渐走远。
梅纳隐隐松了口气,泄力地瘫在地上。
要死了。
也许真的不该出来找人的,至少不该带着其他人一起出来。
山择、科登、裘德、约伯……还有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的蒙妮。
一定要活下去啊。
不然他还要抱着浓浓的愧疚死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梅纳彻底支撑不住,下巴猛得一沉,他隐约看到一双小皮鞋出现在自己跟前,脚码估计只有他的三分之二。
其主人的手也一样瘦小,递过来一块小布兜:“给你,药。”
是阿塞莉回来了。
“吃吧,吃下去就不会疼了,也不会再饿了!我听到你的肚子响了很多次。”
“……”
梅纳没接,一是没力气,二来阿塞莉这个说法听起来就好像“吃下去你就可以死掉了”。
毕竟人一死,确实不会再感到痛苦与饥饿。
“我不想吃……”梅纳全凭本能地满嘴胡话,竟然和面前似人非人的阿塞莉讲起道理,“你阿爹没教你,不能强人所难吗?”
阿塞莉没听懂,她只知道面前的人类要死掉了。于是她弯下小小的身躯,用手指抠开梅纳的嘴巴:“你要听话。”
梅纳虚弱地威胁道:“我要咬你了……”
尽管这么说,可看着面前糊成重影的阿塞莉,还是没忍心咬下去。安格尔医生死了,现在要再缺一个手指头,可就没法再装上完美义肢了。
不过也说不准,如果这丫头真不是人,可能还可以断肢重生……
梅纳能感觉到,一颗形状奇怪的药丸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他无力反抗,但下一秒,耳边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