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哈哈大笑,谁都没当回事。
也没几个人注意,酒馆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腰背微微佝偻的男人。桌上杯里的酒水晃荡,他沉沉盯着,眼底藏着浓郁的执拗与疯狂。
“嘿,没怎么见过你啊。”一个穿着低腰裤的陪侍走来,翘着二郎腿坐下,“我看你这酒点半天了也不喝,不合胃口?”
男人缓缓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地说:“你喜欢黎危吗?”
他的声音很哑,语调也很奇怪,像是半途才学会说话的聋哑人。
黎危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似乎有些烫嘴,说完他就抿了口酒,而后不知道是痒了还是怎么的,用力抓了抓鼻子和下巴,皮肤很快就红了,还隐隐有血丝流动。
“黎危?厄队那位传得沸沸扬扬的小情儿?”陪侍眨了下眼,暧昧道,“那身段谁不爱?换我是厄队肯定不能这么绝情,怎么也要藏在家里,多多爱护。”
男人不言,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感觉有些说不出的不适,皱了下眉就准备起身:“算了,你一个人慢慢喝吧。”
男人突然说:“三百币,够吗。”
“够,怎么不够?”陪侍对谈话的言下之意心知肚明,“去哪儿?”
“跟我走。”男人声音很轻,幽幽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座位,路过了蒙蒂与卡罗尔的酒桌。两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见怪不怪地继续闷头喝酒。
“其实我没什么执着的,什么文明啊什么种族延续的大理想离我太远了。”卡罗尔已经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蹦,“要是人类真一起完蛋,我不在乎,真的,死就死。”
蒙蒂:“……”
卡罗尔猛一敲桌子,砰得一声,周围的目光齐齐聚来。
他喝红了眼,也不在乎别的了:“可就怕我们死了,灯塔没了,地下城还灯火长明,那群忘恩负义的混蛋踩着我们的尸体长生不死!”
一瞬间,整个酒馆都变得安静无比,只剩下酒保手中杯子里的冰球转动着碰撞杯壁的声音。
“看什么?”卡罗尔彻底上头,曾经很少浮出水面的怨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压不住,“我知道大家伙都这么想!”
他指着最近一位佣兵的鼻子:“难道你不这么想?”
对方沉默不语,他便又换了个人:“你?你不恨?”
“至于你,我记得你。”卡罗尔说,“你以前不是佣兵,是主城电车的一名司机,有次喝酒的时候你说过,你本来有机会去地下城,可被议员们那番宏大的讲话忽悠到热血翻涌,感觉人类沉甸甸的命运就压在了你的肩上,少你一个不可,这才留下去了战场——”
“可结果呢?”
“我们不过是利用完就被扔掉的残渣余孽!活着会浪费资源,死了一笔勾销。”
蒙蒂叹了口气:“往好了想,也许后人会悼念我们。”
“不不!就算不抹去这段历史,他们也一定会篡改真相。”卡罗尔捏着鼻子,弓着腰环顾四周,变声道,“他们会说,是我们这批人牺牲自我奔赴战场,最终用牺牲换来了文明永恒!然后全然不提他们抛却同胞忘恩负义的事实。”
“……”众人鸦雀无声。
“指望后人?”卡罗尔脸胀得通红,“你们还记得当初一起守城的队友吗?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眼、他们的脸,想得起哪怕一丝一毫吗!?”
快一百年了。
再浓厚的情谊,再深刻的画面都被时间冲淡了。
“那怎么会指望地下城那些混账记得我们呢?”卡罗尔摇摇晃晃地坐下,趴倒在桌上,嘀咕道,“我当初想用留下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