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面前这人刚才的力道,闭眼一阵眩晕,气的想直接死过去,好容易攒出一口气来,根本顾不得上下尊卑,操着嘶哑的嗓子怼道,“我是你大爷!”
凌湙面色眼看着又往青里发,崔闾却实在支撑不住的要往地下滑,他习惯性把人往上一拎,人就挂在了他的胳膊弯里,撑着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指着旁边倒地的椅子,道,“坐下说。”
再气也得把话说开了气,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挨一把掐,崔闾要早知道一句话能把人试探成这样,他一定不会轻易开口。
见鬼了,明明他在梦里看两人接头时,操这口音说话时,可嘻嘻哈哈的不行,怎么到了他这,还差点要了他命?
他哪里知道,他学的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打暑假工时拍的影视素材,那是人家花絮里的搞笑台词。
崔闾压根没闹清楚,这句话,在特定语境场所里的杀伤力。
到底有着之前的情谊在,凌湙见他这副样子,终是起了恻隐心,将之扶到了椅子上坐好后,又拎了茶壶来,从地上捡了唯一还完好的茶盏,涮洗了一下后,给他倒了杯递手上去了。
崔闾撑着脑袋,拿手揉着隐隐发疼的脖颈,闭眼狠狠调整了片刻,敛眉看着塞进手心里的茶,嗤笑一声饮了。
凌湙就在他旁边站着,好似一头随时吃人的老虎,虽收起了獠牙,却颇有一副错失机会,说不好话,再来补一把掐,了结了他的意思在。
生生要把人气的撅过去。
崔闾一口饮了茶后,直接抬手把茶盏往他脚下砸了过去,怒极愤慨,“太上皇一向以冷静自持著称,怎么到了闾这里,便如那爆竹般,一点就炸?你是打算过河拆桥,趁机夺财害命?”
凌湙瞥了眼脚下的碎瓷盏,张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若是朕误会了,凭你处置。”
崔闾撑着桌几起身,努力挺直了身体,与他面对面,“崔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博陵崔氏现任家主,崔闾是也,你爱信不信。”
凌湙脚步踏前一步,与他近的呼吸可闻,低声道,“那你绝不可能会说出那样一句话,你在骗我。”
崔闾觉得眼冒金星,身体晃动,却硬撑着抬头道,“那你呢?这话有什么特殊到,能令你如此失态?你身上就不曾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凌湙眸光沉沉,盯着摇摇晃晃欲倒之人,半晌后声音轻不可闻,“你试探我,心里就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如你所想,确为生而知之,两世为人。”
……
周围陷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静寂,崔闾不知道自己在听见眼前人的话时,心神骤紧骤松之下,一个稳不住就要歪倒,却终叫人给一把拽住了肩膀,提上胳膊半扶着。
直等他缓过了那股劲,才恹恹的指了指靠窗的罗汉榻,旁边人顿了一下,终究把人半扶半抱的送了过去。
崔闾靠着闭目缓神,脑子里一片硝烟,耳鼓嗡鸣,天地旋转。
凌湙只得在旁边守着,见人听了他话后的反应,没有惊恐,却是一副竟然如此之感的模样,心头就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忧疑,竟隐隐的期待了起来,紧紧的盯着人一眼不眨,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崔闾缓过了那股震动,转了脸来,正对上了太上皇期待又紧张的脸,忽然就懂了偶尔会从此人身上,浸透出来的孤独感,是怎么回事了。
两世为人,这里相对他来说,就是个全然陌生之地,周边没有一个熟悉之人,靠的只有自己,也只能凭着一腔孤勇,在这吃人的世道挣命、抗衡。
他不过作了一场梦,便常觉与此间格格不入,偶尔行事时甚有极端割裂感,那他呢?凭借悍勇无匹的武力,一力降十会的,强行要打破此世间的壁垒,与他自己的时代接壤,如此执拗,如此一意孤行,悍不畏死。
他张了张嘴,在眼前人的注目里,哑着嗓子道,“我之前昏迷了半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