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冰冷的地面,李怜词艰难地张合了一下嘴唇。
天空中灰蒙蒙的,但是日头应当就要升起来了。
毕竟云层已经开始散去。
不明不暗的光线照在王戊的侧脸上,使得她的眉目,于某个被风吹动发丝的瞬间,显得更叫人印象深刻了一些。
“就这样。”没再多做停留,王戊背着宁缺儿转身走向了山径。
草木摇晃着,就像是这片山坡,依旧在轻声私语,人们的打杀并不会影响它的宁静一般。
它只是见证着,见证着树木枯荣,见证着生来死去。
如同朝堂乡野,庙宇江湖,见证着旧人离,新人聚。
片刻之后,李怜词那说不清是有气无力,还是有苦难言的声音,再一次从王戊的背后传来。
带着一种,像是深深压抑着的复杂与纠结。
“王姑娘,买卖不是你们这么做的。你可曾想过,如果我之后向皇上透露了你们的行踪,你们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请你帮我们保守一下秘密咯,李公子。”毫不在意地回头笑了一下,王戊背着宁缺儿摆了摆手。
“而且,江湖这潭浑水,还有武林这本烂账,也不都是你这么趟,这么算的……”
声音逐渐飘远。
李怜词满脸尘土,一身狼狈地倒在地上。
侧着头看着那两个慢慢消失不见的身影。
许久,才不明所以地失笑了一声。
满目怅然地闭上了眼睛。
……
天亮了,被人从山中被救起的李怜词,却说他不再记得自己昨天夜里究竟见到了什么。
他好像只是被打昏了过去,在暮雨被一棒子抽飞之后,在山雨带着细雨逃亡之时。
他还说,他似乎是忘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
只记得曾经听到过一阵清脆的歌声,那歌声如同牧童的牧笛,又好比山间的百灵。
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三五天之后,在他“堂弟”寄给他的慰问信中,他“勉力”回忆,却依然只能记起一些不重要的信息。
(前文讲过,李怜词在名义上是皇上的堂兄。)
并绝口不提听龙二字。
就仿佛,他只是在配合“堂弟”装失忆,并表明自己的忠心。
回信里的一词一句都在暗示着自己懂得分寸,不该问的不会问,不该记住的不会记住。
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些重要的话题。
总之,他的“记忆”与那夜大部分的“看客”基本相同,算不上有多么了解内情。
对外,李怜词告病不出,闭门谢客,命人宣称自己被打伤了后脑,乃至神志不清。
对内,他又给身边的亲信下了封口令。
同时还暗中烧掉了王戊留在李家的所有资料与记录,包括她的那份卖身契。
算是帮王戊隐藏了一时的根脚,拖延了些许的时间。
至少在她与宁缺儿彻底躲起来之前,应该不会有人将她的背景翻个底朝天。
不过口头上,李怜词却只是告诉自己,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以防日后,有人能查到王戊与李家的关系。
甚至就算是查到了,他也能说此事因为没有卷宗记载,所以不记得了。
虽然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他根本不用糊涂,也不用替王戊隐瞒什么,只需要与之划清界线就好。
事情好像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浑身是伤的李怜词貌似也不会被牵扯其中。
毕竟说到底,王戊的身份总不算难查。
知道了她的名字,李怜词那晚究竟经历了什么,原先又是否知道什么,似乎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反正都影响不了大局。
无非就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可李怜词小心谨慎,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又或者说,是他不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