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爷二十多岁那年,刚与妻子结婚不到三年。
战争在即,国家召唤,丁大爷整装待发前往战场,与妻子依依惜别。
战争是残酷的,丁大爷活活看着身边战友接连死去,整个战斗连到最后就剩下他一人。
战后丁大爷获封一等功,但他不觉得荣耀,只觉得那勋章上沾满了战友的血,连多看一眼都是对战场上痛苦记忆的回放。
于是丁大爷匆匆收拾行囊回家,以为终于能与妻子团聚,哪想回到老家,发现家里早已成了废墟。
原来不久前有泥石流席卷了这里,很多人死去或失踪,他妻子包括年迈的父母都不知所踪,生还概率微乎其微。
丁大爷大受打击,精神迅速垮掉,浑浑噩噩了一两个月,要不是想起战友临死前嘱托他替自己去家乡看看,恐怕丁大爷也跟着父母妻子去了。
为父母妻子立了衣冠冢之后,丁大爷找到战友的家乡,发现战友的瞎眼老母亲一个人生活得困难,根本离不开人的照顾。
恰好战友母亲也看出丁大爷心存死志,索性让丁大爷在村子里住下。
丁大爷这一住就是快四十年。
送走了与亲母无异的战友母亲,丁大爷独自生活孤苦至今。
“一等功?我哪里配得上?在我们连,人人都比我厉害,我不过是幸运一点,活下来了而已,他们每个人或者都会比我更值得这份荣誉……”
那喃喃低语的声音落进每个人耳里,在这安静环境里清晰可闻。
丁大爷坐在小板凳上,枯寂的眼神望着远方,苍老佝偻的身躯像是沉默盘踞的老树根,明明伤痕累累,却依然扎根于这片土地。
这一幕,被摄影机诚实记录下来。
镜头外的节目组包括村委会众人都是唏嘘不已。
与丁大爷相处了多年村民更是觉得感慨:
“没想到丁大爷还有这些故事。”
“有没有可能丁大爷的妻子还活着?咱们不是拍节目吗?能不能帮忙找找?那个年代通讯落后,可能只是失散了呢?”
有人非常乐观地提议。
可惜很快就被泼了冷水:
“要是早就去世了呢?那不是让已经接受现实的丁大爷撕开伤疤吗?”
这话太有道理,让提议的人都无法反驳。
毕竟现实远远比希望残酷百倍。
而这时,镜头里响起一道清柔的声音,笃定而充满力量:
“不是的。”
所有人都齐齐看过去。
丁大爷也迟钝地看向明黛,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明黛咬词清晰,认真地看着丁大爷说:
“大爷您说自己配不上这份荣耀……不是的,您配得上!它属于您,而且不止属于您一人,还属于您的战友乃至背后默默支持的家人!您将它放在角落里蒙尘,才是对它的辜负!”
大家都被明黛的话惊到了,生怕丁大爷会因为这番话而勃然大怒。
而丁大爷久久未言,侧头望进明黛秋湖般的眼眸里,眼底涌动的情绪好似与他丝丝缕缕联系起来,心脏某个沉默多年的开关被打开,悲伤便再也压制不住。
“你说得……对。”
钢铁铸就般的丁大爷,竟然哽咽了。
他一手攥紧绒布盒子,一手捂住脸,身体微微抽动起来。
无声的泪水从指缝里渗出。
他的身后几人,被丁大爷身上沉痛气氛所感染,心情变得沉重,dy更是跟着哭了起来。
而其中的沈清和,表面在看丁大爷,实则目光与丁大爷擦肩而过,恰好落在和丁大爷处于同一条线的明黛身上——
她如莹润玉石雕琢而出的脸庞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眼眸似悲似喜的半弯,两丸琥珀藏于其中,氤氲的光华连真正的宝石都要逊色三分。
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他曾在记忆轮回里反复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