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杰看了看肩头, 一个被撕出来的新鲜的洞。还有一小滩湿迹。至于到底是薛业的眼泪还是口水还是鼻涕, 不得而知。
反正薛业是在他身上哭了一回。
他以前看过很多人哭,女同学失恋伤心,竞争对手仅输半秒,赵雪因为生了个女儿,或者祝墨没喝到奶茶里的珍珠, 他们都会哭,各种各样掉眼泪的方式。但薛业哭起来动静特别大,而且哭得最不好看。
很豪迈的哭法,每颗眼泪都很沉。
“我妈最近怎么样?”祝杰问陈启, 顺手拿起一瓶润肤乳。
“你也知道了, 有明显吞咽和咳嗽,肢体偶尔会有主动行动,但会不会醒、能不能醒仍旧未知数。”陈启回答。
祝杰拉出被单下的一只手, 依次涂抹润肤乳到每个指节上。“这是什么?”
“这个啊……”陈启笑了笑, “戒指啊,你妈妈的朋友送的。范教授让摘下来,他不在的时候我就给她戴上。”
张蓉送的戒指?祝杰弯着腰观察, 很普通的一个圈,一般好看, 没有自己选戒指的品味好。突然一下他把范姗姗的手放开了,愣着站在床边。
“杰哥你怎么了?”薛业把思路理清, 自己应该算是儿媳妇, “没事吧?”
“没事。”祝杰又看陈启, 眼里是不可置信,“她刚才是不是动了?”
作为一个看完了祝杰成长经历的旁观者,陈启对他的一系列反应都不陌生。“你拉着她呢,我怎么知道她动没动?你心里有答案。”
“动了?”薛业看着那只手,“杰哥,动了是不是等于她不是植物人了?”
祝杰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只知道刚才有一根手指确实动了。这么多年范姗姗像一尊雕塑躺着,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只有无动于衷。
猝不及防地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根手指,可祝杰却像见到一个死人活了。
直到薛业提醒他,祝杰才理解刚才发生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范姗姗不是植物人了,她只是暂时不醒。什么时候会醒不知道,但她不再是没反应的雕塑。
惊喜太大的时候,会给人打击。祝杰被打击打懵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受。
陈启在旁边提示。“你可以看看她的眼睛。”
眼睛?祝杰稍稍近了半步,范姗姗的眼皮留有一条狭长缝隙,从昏迷到今天已经很多年了。他又弯下腰,像小孩子打量新鲜事,认真地抿起了嘴。
这样一抿嘴,陈启觉得眼熟。祝杰小时候就会这样,悄悄看着妈妈的脸,抿着嘴。
薛业也学着弯腰,学杰哥的认真。可还没看出什么就被杰哥的肩膀给撞了。
“嘶……”薛业捂住鼻梁,好酸。杰哥的骨头真硬,不愧是他。
祝杰起得太猛,撞了薛业都不知道。“刚才她……她是不是……”
“没错,她的眼球会动了,和植物状态的无意识转动不一样,她现在对光线有反应。”陈启轻轻地说。
对光线有反应,几个字重重凿在祝杰心里。他妈妈活了。
活了,不是木头人,会动,手指尖确实会动。她还会咳嗽,有痰的时候不用雾化器,甚至还有自主吞咽行为,有6次。
活了。祝杰往后倒退,目光瞥过床上的侧脸,皱紧眉头思考活了代表什么。
代表他习惯了14年的生活即将彻底颠覆,代表他从今往后可能就是一个有妈的人。可他已经把有妈的感觉忘了,好比给他的生活里无端塞进一个亲人,既熟悉又陌生,既期待又害怕,既爱又恨。
“她刚才能看见我么?”祝杰再问陈启,才发现薛业捂着鼻子,“你怎么了?”
“杰哥你撞死我了。”薛业松开手,一个撞红的鼻头。
“我什么时候撞你了?”祝杰完全不记得。
陈启看他笨拙慌乱只觉得好笑。“我不确定她能不能看见人影成像,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