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业在被窝里被憋醒的时候天好像已经亮了,被褥的缝隙间有光进来。他做了一个梦, 是高一寒假前, 校队轮流清理被雪覆盖的跑道, 周五轮到他了。
杰哥在后面拖着一个巨大的网兜,装满训练用的篮球。实在太冷了, 自己偷懒躲进器材室里烤暖气, 杰哥摆了一张生气的脸跟进来,让自己教他手语。
然后怎么就瞬间变成了夏天,他们在叶师傅炒面馆里吃干煸扁豆面, 杰哥学手语很慢,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自己掰着他的手指头一点点修正。
杰哥问,为什么手语的语序会像英文?
自己说,因为我是和我妈学的, 是听障人士用的自然手语, 许多手语习惯也是我妈教的。相当于咱俩用同一种方言。
再然后,自己像镜面, 重复地、慢速地纠正杰哥的每个手势。还教杰哥打“我喜欢你”,结果被摁在座位上一通挠痒痒, 笑得死去活来。
现在薛业睡醒了, 他想稍稍动一下又被压回去,被抱得好紧。
一个滚烫的怀抱。
祝杰做了一个梦,梦见大学军训时自己到处借手机,换了好几部给薛业打电话, 永远不接。高一军训时每晚都会下暴雨,大一军训刚好反过来,是连日的暴晒,一个格外热的暑假。
无休无止的蝉鸣和稍息立正让他心烦,他捏着别人的手机,想给薛业发个短信,让薛业接电话。
但是最后没有发,他太自信了。因为薛业接连不断的好感,在三年时间里给得太满。他像一片沙地,普通的示好和温暖就像一滴雨,薛业用高密度的情感输出,为他搬来了一片汪洋。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失去薛业,会有一天找不到他,会分开。只要开学,见面解释清楚就可以了。他幼稚地认为自己和薛业的关系还会和高中一样,不点明、不道破,继续做连体婴。
然后祝杰醒了,他顺着这个梦开始回忆,军训后自己急切等待开学,才知道薛业转系,急切地等他来报到,却只敢在他宿舍楼下等着,假装餐厅偶遇。急切地问他为什么转系,听他说不想练了,又马上让他闭嘴。
“睡够了么?”祝杰问,双眼熬得通红,抱住薛业的腰。
“睡够了。杰哥,昨天是除夕,今天是大年初一,春节快乐。”薛业摸了摸脸,才发觉自己没穿衣服。上半身全是红疹,一块一块连成好几片。
突然,春节晚会、饺子、一听啤酒、相框、突然回来的杰哥、爸妈、眼泪……所以记忆涨潮般涌进大脑,薛业刚想说话,闻到了什么很特殊的药味。
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薛业抬起手臂,没错,是药。
“过敏了,连夜给你买药去了。”祝杰说,声音透着一夜没睡好的哑。
“买药?”薛业还是困,半睡半醒间,他闻出胳膊有薄荷味,“昨天是大年夜,没有药店开门……”
“打了两百多块的车钱才买回来,你也知道没有药店?”祝杰拽开被子,新鲜空气进来,“再睡会儿,还是起来吃饭?”
“不急,家里还有饺子。”
“你剩下的饺子,我夜里吃了。”
“啊?哦……”薛业什么都不想干,睡不着也不想起:“杰哥,我不是故意骗你。苏晓原把我受腰伤的事告诉了你,你红着眼睛来问,我怕你自责,脑子一热开始瞎编。后来想找机会说,你又禁赛又打拳,我说不出口。”
祝杰皱着眉,身上有一点烟味、一点酒味和一点汗味。“没怪你,以后有事马上说,别管我自不自责的。”
“哦。”薛业挠了挠耳朵。
“车祸到底怎么回事,律师调查清楚没有?”祝杰又问,看了半宿的交通事故报告。
“调查清楚了。”薛业的脸白成一张纸,把整个暑假的经过、突变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讲过一遍,“打我的原告家属也拘留了,我不想立案,官司打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