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南脸上带着堂皇的笑容,本来似乎将一切宠辱情绪都置身之外,可听到江闻的这句话却忍不住变了脸色,露出了江闻熟悉无比的精明表情。
仿佛当年那个一心走镖、发财养家的落魄武师。
“又被你看出来了。”
林震南神神秘秘地环视了四周,小声说道,“靖南王和他手下都是北方武人,猜忌心却最重,如今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南国,你说他们会想和执掌数百江湖好手的侠客合作,还是更想和花拳绣腿、只想老老实实赚钱的商人打交道呢?”
“害,就你这武功底子,练不练我看都没什么打紧,干脆我教你一门利用火药燃气推动弹头前进造成杀伤的功夫,简称气功,你看怎么样?”
江闻恍然大悟,却还是忍不住抬杠了两句。
“还有,耿精忠此人貌似豪爽、实则奸诈,又怀投机钻营之心,只可为援而不可信。你既然在福州站稳了跟脚,还是需要做更多准备才是。”
林震南感激地点头示意,却不再多说话,对于江闻的眼光,他向来是不做怀疑的。
他本就是个重情念家的人,之所以如此看重江闻,除了顾念旧日友情,更因江闻是唯一一个,能理解他真正志向的人。
世道如今一天一个样,但知己即便七年不见还是知己,仇人隔世相遇仍会是仇人。
两里地的柳岸很快走尽,随即看见了一片波光粼粼的金色,湖畔城垣已是黄昏将至。
福州西湖之东南面为城墙,城楼背向山岭,古城临湖压波,从湖上可见城墙沐浴在夕阳余晖里,掩映于蟠曲古树间,正是古堞斜阳的景色。
“前面风景更佳,我们就到那里喝酒。”
林震南也兴致颇高,催促说道。
江闻挎剑临风,呼吸间洗去了连日来远行的苦尘,心窍似乎都敞亮了几分,开怀地对林震南说道。
“林兄,你看着西湖美景多么动人,怎么也比提心吊胆地翻山拜塔有意思。”
江闻很是放心。
如今湖边游人如织、暖阳融融,必然不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等自己教训完了白莲教就回山归隐,岂不美哉——不信你看,湖边还有一队清兵在扎营,此处治安多值得信赖呀……
等一下,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那边为什么有兵卒驻守?”
林震南眺望了一会儿,从衣着和营旗猜测了片刻,就知道这些都是耿家带来的汉军旗人马,他们甚至还打着十面明式的中军门旗,各高一丈二,按五面方色立定,旗杆顶用缨头珠络雉尾装饰着。
林总镖头迟疑着说道:“这做派看着眼熟,似乎是世子耿精忠的人马。最近这西湖因冬季枯水,显露出一座湖底古庙,应该是正在派军打探……”
江闻听得起心头一惊。
“古庙?”
“正是。”
林震南缓缓点头:“五代时的宫中视鬼、黄龙见宅怪闻都与这西湖有关,闽惠宗此后更是大建庙观,所祀隐秘不宣,却不知道拜的何方神明。”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江闻扼腕长叹,这些话的口气听着太过耳熟,总让他觉得上次也是这么被卷进麻烦事里的。
“几年不见,你这胆子也变得太小了。”
林震南哈哈笑道。
“此地原本没有湖泊,是晋太康年间的郡守引西北诸山之水注此,湖底淹没过几座古屋再正常不过。当初五代时闽王王审知扩建城池,派次子将西湖与南湖连接时也挖出过不少古迹,算甚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