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后,天将微明。
天帝踏月而归,仍旧身长玉立,只是仔细看去,其步履比往常要有些沉重。
沿路的守夜天将们皆向他行礼,天帝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在步入鸿蒙宫以前,他骤然驻足,迟疑地问:“天后呢?”
“您傍晚离开后,君上便回了未央宫。”守门宫人恭敬回答。
神色僵硬的天帝这才抬头望了望天空。
如同仙族也需要吃饭睡觉,九重天上亦有日升月落。
如今这个时辰天将破晓,正是许多仙灵睡得最熟的时候。
虞白溪稍稍一顿,又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风度依旧,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天帝只身步入鸿蒙宫。
后院一池翻涌的黑色药汁旁,一株白玉兰花树静静地绽放。
天帝寝宫内一切如常。
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丝血腥气,不浓重,至少没有他方才在魔界时那样刺鼻,可混合着池水中的药味,依旧泛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虞白溪抬手再次给自己止了血,顺便用了个清洁咒,之后缓缓褪掉自己身上的衣袍。
一道极轻的破水声音响起,天帝入水,于池中盘坐、阖目。
天地无声。
一些淡淡的血腥气弥漫上来,黑暗里,仿佛有赤色火海重新燃烧起来,天月族纷纷跪倒在地,对着他山呼万岁。
各色血液交汇凝固,沁软了众人脚下的土地。
在那些蔓延着的崇拜他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一些忌惮和唏嘘。
“三千人……皆由天帝一人斩杀……”
……
虞白溪霍地睁开眼睛,黑暗里暗红色的火海消失,耳边的呼声早已不在,眼前只余一片漆黑翻腾的浓烈药水,和微风中静静伫立的那株白玉兰树。
……
千万年如常的岁月里,天帝竟觉得今夜有些漫长。
下一刻水花翻腾,天帝直直起身,动作不可谓不快。以灵法结成的月白色长衫草草挂在身上,长身立足池中的虞白溪难以置信地望向水面:“不是回去休息了么……又做什么?”
一只嫩黄色的小鸟也跟着浮出水面。
圆啾身上的羽毛干爽又洁净,仔细看,他整个身体外面都有一层淡红色的防护罩。
除此之外,他嘴上还叼着一根红线,红线的一侧就缠在他自己小巧的鸟爪上,另一侧空悬。
但虞白溪知道,方才在水下时,那一侧的红绳已经触及了他的脚腕。
“给你我绑红线啊。”被发现了胖啾也不慌,如实回答道。
同时戚葭也是今夜第一次正面看向虞白溪,便骤然觉得今晚的天帝很不一样——先前漆黑如墨的长发,如今发丝间竟掺杂了几许霜白。
除此之外,天帝烟青色的眼瞳也不似从前那般淡漠清正,反而变得妖冶起来,仔细观察,似是里面多了一抹红……
“什么红线?”明显很不在状态的天帝皱眉问。
“就是姻缘线。”
戚葭收回打量的目光,虽内心狐疑,但仍是晃了晃一头仍空悬着的红线,声音清朗:“我今天特意去月老那儿求的。”
“……胡闹!”
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虞白溪的声音比以往在啾面前时都要严肃:“你知不知道绑上了红线便姻缘注定,再难解开,且意味着……”
“我知道啊。”
戚葭掂量着手中的红线:“你不是说你我真结缡之日才能双修?本君琢磨着你还是不信我恢复记忆后不会怪你,所以咱俩先把这红线绑了,日后我恢复了记忆咱俩也还在一起,保证不离不弃。”
没等天帝再说话,戚葭又补充:“而且这红线是我辛辛苦苦‘埋伏’在这里一晚上、悄悄给你绑上去的,等我恢复记忆那日,就算后悔了也不会怪你。”
“……你在这里等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