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
攥着车帘的手指轻轻颤动,倏地,只闻车外一阵躁动:“徐大人!是徐大人回来了!”
长街外,一人身着青色长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老妪颤巍巍上前叩拜,徐季青快一步将人扶起,原来是徐季青去岁回京,曾拿银子给老妪治房舍,免她一家子受无家可归之苦。
老妪此番上京,是特来谢徐季青的。
老人家扛着两筐鱼篓进京不容易,徐季青自然没有人让人背回去的理,只是让小厮多拿了十两银子,算是买鱼的银钱,又让人雇了马车,送老人家回去。
老妪千推万拒,终还是双眼含泪收下,又朝徐季青嗑了几个响头。
人潮退散,徐季青忽然扬起头,隔着满街落日,目光平静落在八宝香车上。
他款步行至马车旁,拱手朝沈烬行礼,一派的清正廉明,不卑不亢。
“下官见过二殿下。”
车帘早就从明窈指尖滑落,攥紧的手心血痕累累,明窈似是毫无知觉,只死死攥住。
耳旁好似又响起孟府管事的哭声:“都是那个徐季青,是他向礼部告状,污蔑少爷科场舞弊。明姑娘,少爷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他三岁识大字,十二岁便中了解元,怎么可能会舞弊?”
秋风萧瑟,因着沈烬畏冷,马车内早早置好了脚炉。金丝炭泛着灼目的红光,明窈却半点暖意也不知。
掩在袖中的手背青筋暴起,若非徐季青污蔑,孟少昶也不会……
“这是在宫外,徐大人不必多礼。”
沈烬手执竹扇,轻挽起一角的车帘。
马车内光影绰约,只依稀瞧见角落还有一人,看得不甚真切。
徐季青拱手。
他早闻沈烬这些时日时常出宫,身边还带着婢女,不是往橼香楼看戏,便是前去婉娘的别院听小曲。
此番作派,像是将生于水生火热中的汾城百姓忘得一干二净。
徐季青双眉紧皱,沉吟:“下官早年曾去过汾城,对当地的山坡地势颇有了解,这是下官连夜绘制的舆图。”
言毕,徐季青躬身,亲自将手中的舆图交给车夫。
车帘掀开一角,本该伸手去接的明窈,此刻却怔坐着没有动作。
车夫战战兢兢,小声提醒:“明姑娘……”
徐季青亲手绘制的舆图近在咫尺,上方还有徐季青的印章。
明窈低垂着眼眸,不动声色从车夫手中接过,双手捧着递与沈烬:“殿下。”
沈烬草草翻过,舆图绘制完整,山脉官道清楚分明。
八宝香车缓慢沉稳往前行去,巍峨殿宇近在咫尺。
沈烬随手将舆图丢在漆木案几上,意味不明笑了一声:“徐季青还真是有才。”
话落,沈烬倏然望向明窈,若有所思,“你们以前见过?”
青花缠枝香炉青烟散尽,只余袅袅白雾萦绕在明窈周身。
明窈倚着板壁,闻言,骤然抬起双眸。
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深沉幽暗,沈烬双眸定定,一瞬不瞬望着明窈。
寒意自指尖蔓延,如重重浓雾笼罩。明窈低眉敛眸:“徐大人为官清廉,说一不二,我自是听过的,只是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沈烬默不作声,落在明窈脸上的视线并未挪开半分。
明窈斗胆:“且我还曾听说,徐大人本该是探花郎的,那时我还在金陵,只听到些许传言,百姓都说,徐大人乃是文曲星转世。”
明窈抬眸,悄声望向沈烬,“还有人说,是天上神仙相助,徐大人才知晓舞弊一事。殿下觉得,此事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