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吗?…”无虞呓语着,“…是怎样的生活呢,有父亲,母亲健康,不求富贵,只求家庭幸福…”
“会的”衣灵用尽最后的力气,含着笑,“我有些累了,先睡一会儿,你一定要答应我去看他,好不好?”手被少女温热的体温覆盖,十指相扣,动作渐渐偃旗息鼓。
无虞抬眼望着经年失修的屋子,药香袅袅,浓白的滚烟像无边无际的枷锁,困其一生。她低头,碎发拢住瘦小的脸庞,眸色深深地注视着榻上的人,低低地道,似藏悲情:“母亲你对这世间的人都有情,唯独我,你最无情。”
“我答应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
她从回忆中回过神,露出了几分苦笑,想来刚刚是母亲逝留在玉佩上的印记。
下一秒,一股力道猛地撞了身侧:“喂,衣无虞发什么呆呢!赶紧回府给老爷太太做饭啦!”
那是个柳眉倒竖的少女叫阿秀,在这条小镇上给大户人家做管事的,也算生活富裕,无忧无愁。此刻一袭青袍,眉间点了梅花花钿,阳光下明艳动人。相比于无虞那瘦小的身板,清秀长相,女子已经完全长开了。
“你出过南疆吗?”无虞没有理侧腰的痛意,冷不防问了一句,她的目光却是看向远方之外的云层。
阿秀不明所以,一个府上干杂活的丫头怎么问这种蠢问题,冷哼了一声说:“南疆位于魔族和人族的中心,以制毒和用蛊为生,有着天然的瘴气和沼气抵挡妖魔鬼怪,易守难攻。因此数百年河清海晏,安康乐业。往东边我们是修士人人喊打的巫女,往西是邪门歪道的魔族都讨厌的人类,奸诈多计,卑鄙无耻…”
阿秀越说越憋屈,不禁带上几分埋怨:“而且不够修为高深的连结界都出不了,像我们这种无名小卒,压根没可能啊!”
“若我非要出呢?”
少女冷清的嗓音不大的响起——
阿秀神色顿时僵在脸上,不是被吓的,因为不知几时,一只白虫蠕动在肩上,咬了她一口,倏忽脑子变得飘飘然的,一阵酥软麻木袭来,竟是动弹不得。
“你…她咬牙,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蛊了?你个死丫头!要是让夫人知道打死你!”更崩溃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解不开!
“阿秀,我的蛊怎么样?再见!”无虞摇摇手,十分妥帖笑道:“与人无害,半柱香自动解开了!”
话毕,长发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毫不留恋地走了。
无虞走了很久,原野山川逐渐消失,昼夜交替了不知道几次,地面的青草也越来越稀疏,露出褐色的土地。白皙的手心捧着司南,指尖晃动着上面的圆槽,磁勺不断地振动,地盘上的格线和二十四方位也逐渐清晰,刻字清楚地裸露了出来 ——指向南方的位置。
无虞无奈叹息一声:毕竟她也不会腾云驾雾,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时间一直在不断流逝,仿若虚妄的幻境,她的眉头慢慢蹙起,开始怀疑哪里错了不成?直到某个晚上的月光洒在万古不变的银色沙滩上,卷起了层层沙浪。除了沙砾,大地上别无他物。
迎着烈风,她心神一动:到了。
无虞谨慎地走了几步,一片迷蒙昏暗中,倏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一道白色拱门凭空出现越长越高,直通云海,边缘泛金,便是南疆结界跃龙门。巨龙盘踞在门楣上,双目如炬,神情冷峻,颌上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吞云吐雾中。它的身躯长而蜿蜒,如同巨大的蟒蛇,鳞片闪烁着神秘的色彩,如同一件华丽的战袍。
无虞不敢贸然对上,只在稍远处观望。